上官奥神色如常,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垂下,好像睡着了一般。
毕灵渊看着看着,肩膀突然轻轻颤抖起来,眼泪无声地垂落在他的黑发上。
广阔的午门,只有风声,天地万物都失色,唯有铡刀那一抹残酷的血红。
离午门不远的地方,孙贵妃虚弱地靠着石狮子,脸色惨白无比。
金雀赶忙扶着她:“贵妃娘娘,咱们快回去吧!这里不是后宫该来的地方!”
孙贵妃不发一言,一把将金雀推开,她死死地抿着唇,连哭声都消没了。
那是她从小就喜欢的少年郎,小时候姐妹们互相簪花扮新娘子,大家都抢着要做宫里的娘娘,孙月容却扭着身子,笑嘻嘻道:“我要做上官的妻子。”
明明已经尘封的往事,突然像被打开了匣,海水般汹涌而至。
上香
她突然觉得自己像活过来了一般,
她恍然,自从进宫后,她便把与上官的往事种种锁了起来,不再去碰触。
在紫禁城里的这些年,她活得就像具行尸走肉,仔细想一想,竟没有一刻是欢喜快乐的,要说有……
竟然是不久前,在园子中与上官奥不经意间的重逢。
她一时惶然失措,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她是贵妃,仪态万千,是姹紫嫣红的花丛里最娇艳的那一朵,可蓦然遇见上官奥的一刻,她竟眼神闪烁,方觉得自己在紫禁城里的这些年早已变得面目可憎。
原来失去了那么多年。
孙贵妃抬头,茫然地望着紫禁城上空,金雀见贵妃神色凄惶,也随着她看去,却什么也没有。
“我孙月容这些年为了什么?你告诉我!”
孙贵妃终于忍耐不住,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放声痛哭起来。
金雀也跟着哭了起来,伸手去拉贵妃:“娘娘,咱们回去吧,要是被人看见,您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陆晗蕊找到孙贵妃的时候,她正
抱着膝盖,靠在石狮子背后的阴影里,直到她来了,才有些迟钝地抬起头,眯眼看她。
往日里漂亮的杏眼已经哭肿了。
陆晗蕊来的路上全才已经把一切经过原原本本说了,虽然没亲眼瞧见上官长史的惨状,但还是红了红眼圈,不忍细想。
她轻轻地蹲下身子,朝着孙贵妃伸出手,试探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公主还等着你回去。”
“公主……”
孙贵妃微微回过神,喃喃地念着,看向陆晗蕊,
“不做公主也没关系,以后一定要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不愿意嫁人也没关系,随性自在地过一生就很好很好了,爱一个人,太苦了。”
孙贵妃念着最后这句话,勾起了伤心事,无法控制地哭了起来。
陆晗蕊擦了擦眼中的泪,朝金雀和琴柔使了使眼色,两人立马心领神会,上前将孙贵妃搀扶起来。
回去的一路上并未有宫人来阻拦,甚至连侍卫也没有,陆晗蕊原本还叫全才探路,但现在看来没有必要了。
陆晗蕊走在最后,缓缓地顿住脚步,转身朝后望去。
高大巍峨的宫墙静默,日影西斜,为紫禁城染上一层陈旧的暮色。
他一直都在她身后。
孙贵妃失去了心底最爱的竹马,毕灵渊失去了一个忠心耿耿的心腹臣子,他也不好受。
宁妃沐浴更衣后,便叫宫女用食盒将供果和香纸装好,拎着一道往理光寺去了。
宫女芳若跟在宁妃身后,有些迟疑,小心地问宁妃:“娘娘,咱们去理光寺不会叫太后怪罪吧?”
理光寺原是紫禁城北面的一处废寺,年久失修,太后礼佛后偶尔经过,见之便佛心大起,命内务府好生修缮。
宁妃以前在太后跟前当差,晓得太后的人生里就没有“偶尔”两字,自然,她的事没有小事。
正巧申黎丞相的侄子申冰在户部当差宁妃思量了一番,便由申冰任皇室采办一职。
内务府的皇室买办这种肥缺,都是由世家子弟承袭,
申氏算是后起之秀,丞相又是太后一党,
把这个肥缺丢给申冰是理所当然的,太后满意,她自己也可在丞相那处结个善缘。
以后日子还长,少不了要经常打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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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