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弗仰躺在地上整个人被罗控制着无法移动,右肩的衣服被从伤口流出来的鲜血润湿,腥甜的气味弥散在空气中。他清楚地看见这只人鱼的眼底闪过一瞬间的欲望,恐怕这个小家伙是想把他也吃进肚子里。
多弗把自己逗笑了,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愉悦的鼻音,自由的左手亲昵地抚上罗细腻的后颈。丝毫不在意罗警示般抠进肩膀的指甲,多弗依旧笑得开心。
他移开左手轻佻地拍了拍罗的脸颊,隐在墨镜后的眼睛倏地眯起来。
“小家伙,你是要吃了我?”
与此同时,罗的身体猛地一僵。他墨色闪着亮光的瞳孔一下子收缩到极致,形成暗色的一点。就在他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一个人,而那人手里的竹竿,正抵着罗颈侧的动脉。
罗的脸色非常不好看,他微微侧头斜眼看着维尔戈,视线在他那身古板冰冷的黑色风衣上转了一圈,咬紧牙齿。如果不是情景不对,他真想笑出来。这个人类怎么就以为一根破竹竿就能制服他?
直起身子的同时也松开了卡在多弗脖子上的手,罗用尾巴撑起上半身,危险地盯紧维尔戈。他现在对这只自大又好笑的雄性更感兴趣,而在此之前一直被他惦念着的多弗则被罗一下子抛到了脑后。
罗只把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放在眼里,比如他热衷的解剖,又比如无知却强大的对手。
多弗对于罗的转变看得清清楚楚,他一点都不为罗转移好奇心而感到恼怒,他甚至优哉游哉地盘腿坐在原地,咧着嘴露出一个饶有兴趣的笑容,像是在看一场有趣的戏码,但他投在罗身上的视线却又带着探测不透的深意。
“呋呋呋,看来我们伟大的研究部的科学家就是群吃白饭的。”多弗讽笑着向维尔戈说,眼神却始终凝在罗的后脊。他舒适地半眯起眼睛,先前因为被完全压制的愤怒和杀意瞬间淡去,仿若从未出现过。
维尔戈并没有给予回答,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办。起不到作用的人除了扔进回收站别无他路,更何况那群人还拿着堂吉诃德家族的钱在办事。
罗则是完全忽视了多弗的话,他仔细打量着面前的雄性,从外表看来是极不好相处的类型,这样的人类一般都处于性格的极端,强大或是弱小。而眼前这位很显然是前者。
于是罗的嘴角终于露出了点笑意,轻佻并着自信。他从未相信过深海里的那些传说,对人类身体有足够了解的罗绝不会承认人鱼会输给人类。除非人类足够卑鄙。
当然,活在一个武力至上的世界,罗现在还不知道什么叫做卑鄙,不过以后他会明白,那是多弗朗明哥亲手教给他的。
画面先切回到现在,维尔戈是那种除了多弗以外其他人连看上一眼都觉得浪费的男人,他完全忽视了来自罗的挑衅。握着竹竿的手掌带着皮质黑色手套,修长结实的五指包裹在手套里,显得本人愈发冷漠。他斜举竹竿的手臂绷得笔直,和他嘴唇抿出来的凌厉线条相同。
他藏在墨镜后面的眼睛冷酷而平静,看向罗的视线完全不像是在看一条生命,而是在打量一只足够花哨的玩意儿——或许用打量这个词语都太过诚恳,因为他的眼球始终定格在眼眶中央。
利索地收回竹竿,维尔戈用左手推了下眼镜,紧抿住的嘴唇动了动,他像是要说些什么,不过最后还是吞回了肚子里。他不着痕迹地把视线从多弗身上移回到罗那里,瞳孔深处的感情又添了些漠然。
罗实在不太懂维尔戈的意思,这个雄性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不说话也不攻击,仿佛只是为了打断他刚才咬下去的那口。罗感到有些无聊,他习惯性左手心朝地摆出一个战斗的姿态,打算直接把眼前的人类解决掉。
但在他动作的前一秒对面的维尔戈收回了笔直戳向他的竹竿,转而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精巧的、有着手枪形状的小东西。罗嗤笑一声,尾巴在沙地上拍了拍。他真是搞不懂人类的大脑结构,难道前几天的教训他们还没有尝够吗?他可不会惧怕什么子弹。
不过接下来罗就发现自己错了,他眼睁睁看着一颗子弹穿透了他引以为傲的鳞片钻进他的鱼尾中,而他却没感到一点疼痛,因为他已经没有任何知觉了。知道自己这次栽进阴沟的罗瘫软在地上,吃力地半掀着眼皮瞪着维尔戈。
说实话,他有点不甘心。
维尔戈像是能看懂他的视线,他转了个身子面向罗,张开嘴说出来的话和他本人一样不近情谊。
“只要能达到目的就够了。”
罗很想说句什么话来反驳他,但他此时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张开嘴颤动声带了。不过他感到自己的侧脸被一只手磨蹭着,那是一只不同于人鱼的粗糙手掌,指节宽大还带着厚茧,更重要的是,它上面的味道罗很熟悉。
他拼尽力气也没能转动脑袋,只好把眉毛拧成糟糕的一团。
然后他听到覆在他耳边的话,清晰,明了,带着温和同样带着威胁。
“小家伙,你该学学怎么说人话了。”
对于多弗知道他拥有思考能力却还没有将他送进研究部这点罗表示一点也不惊讶,他被安排蜷缩在一个面积不足五平方米的笼子里,三米长的尾巴让罗不得不时刻保持着一个非常不舒服的姿势,细长的指甲被处理过了,罗倚靠着冰凉的铁栏杆用指肚摩擦着光滑的指甲边缘。
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就皱起眉头,锐利的指甲是人鱼猎食和保护自己的重要武器,可现在那个该死的人类却把它们剪掉了,而且是当着他的面!
这是最不可饶恕的事情!
不过人鱼指甲的生长速度很快,罗垂下眼皮看似一副懒洋洋的模样,眼底却闪着冷酷的狠戾。他会让这些愚蠢的人类得到教训。
“昨晚休息好了吗?罗。”从门外进来的人披着一件粉红色大衣,罗听到动静后抬了抬头,在扫了他一眼后紧接着无聊般地垂下脑袋,并且对那人恶俗的审美观不置一词。
“你看起来很虚弱啊,是不是离开水太久了的原因?”身材高大的男人蹲到笼子边上,用手指戳了戳罗的尾巴。他笑得有些轻佻,猩红的舌头在他说话期间从牙齿中隐隐能够看见。多弗这里戳戳那里碰碰还是不见罗抬头搭理他,于是本来耐性就不够好的男人倏地站起身,走到房间一角按了个按钮。
只是一瞬间的事儿,罗前一秒还优哉游哉地玩着自己的手指,下一秒就被淋成了落汤鸡。
额角立刻崩起了青筋,罗面色阴鹜地抬头,一双清亮的眼睛里是满当当的愤怒。不过他很快地收好了脸上的情绪,敛住嘴角的充满怒火的弧度,反而扯开一个略带邪气的笑。
“多弗当家的。”他恢复了懒洋洋的状态,后背靠着笼子,右手探出去朝多弗朗明哥勾了勾手指。
罗是在最近才完成人类语言培训的,身为教授他语言的老师,维尔戈时常用一副面瘫脸向多弗打罗的小报告,比如今天被罗的指甲划伤了,又比如罗用尾巴甩了他一脸水,再或者说罗总是会扑上来怒气冲冲地和他打架之类的。
所以现在罗呆在这里完全是拜维尔戈所赐。
罗的声音很好听,虽然还不能准确咬清楚片甲平甲在舌头上的发音,不过大抵上还是能够听懂的。而且这种模糊的音节非但不能影响罗优美的音调,反而更能让他的语言有种蛊惑人的天赋。
多弗双手插着兜站在房间角落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罗这个挑衅的手势,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