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抬头看着惨白的天花板喘气,华美吊灯被水晶折射出的晕彩光辉让她眩晕不已。
她未干的泪痕犹挂在眼角,于砈抱着她想要和她温存,薇薇一反常态地推开了他,说她想自己待一会。
闻言于砈在床边呆立了一会,默默离开了房间,轻手轻脚把门带上了。薇薇知道自己这样很过分,仅仅因为她不切实际的臆想就对他转变了态度。万一他是清白的,岂不是被冤枉坏了?
她的妄想像是天方夜谭,可是并非不能实现:现代社会一个人想要变换容貌很简单,去整容就能做到;嗓音可以靠口技,也可以靠药物。唯有身高体型这种东西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于砈的身高体型和沙克达十分相近,这是他们初遇第一天她就明确的事。只是两人性格截然相反,慢慢的这点就在薇薇心中淡化了,今日回想起来,竟然当时已有征兆。
房门又被推开,于砈拿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进来,放在床头柜上。薇薇在印花被子下身形单薄,神情十分惶惑无助,让他看了心痛得一抽一抽的。
他在床边坐下,手伸出去隔着被子搭在她胳膊上,眼神带着几分讨好:“宝宝,你是在生气吗?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在意我有缺陷这件事,我真应该婚前就告诉你的。”
他语气听上去很懊恼,薇薇扁了扁嘴:“……不是因为这件事。”
“我哪里做错了,可以告诉我吗?”
薇薇真想坦诚地和他说出自己的心声,但理智告诉她不可以,她不能冲动。她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天真无邪的自己了,被沙克达伤害过的她学会了不信任别人。
见她不答话,于砈没再说什么,走前把窗帘也拉上了。
薇薇在昏暗如黑夜的卧室里,仿佛能看见有鳄鱼游弋的水族馆,那个几乎不见光的地下室。她颤抖着裹紧被子,闭上眼睛,那种错觉反而更加真实。
她无法忍受了,她就要窒息了。薇薇连滚带爬掉下了床,毫无风度地在地上爬行。她艰难地爬到窗边,拉开了窗帘,明亮的天光让她感觉舒服多了。
她靠在墙上喘着粗气,烦躁地抓了抓凌乱的头发。半晌,她从地上站起来,走几步回到床边坐下。
薇薇看到于砈给她拿来的牛奶,端起杯子,指望靠这个让自己冷静一些。杯沿触到唇边时,她想起沙克达会在饮料里给她下药然后录像,无论如何也喝不下去了。
她把这杯牛奶从洗手台倒掉,走进浴室拼命搓洗自己身上的痕迹。
警方不是验过dna,确定别墅里发现的尸体是沙克达吗?也许他耍了什么花招骗过了鉴定人员,沙克达就是这样诡计多端。又或者是他买通了对方,贪污受贿的人哪都有。具体是什么方法不重要,温热的水流冲洗着薇薇的皮肤,她在想有什么办法能证明于砈不是沙克达。
灌醉他套话?学电视剧里那样催眠他?这些都太不切实际了,说到电视剧,薇薇想到一个还算可行的方法:笔迹鉴定。
沙克达只有一只手,不可能用左手写字,想要改变自己的笔迹很难吧?
薇薇打定主意,她没有看过沙克达写的字,但他是个名人,想找到他的字迹理应不难。洗完澡后,她裹着浴巾就用手机上网搜索沙克达。
他东窗事发后微博随即被官方封了号,现在只有百度上还能搜到和他相关的信息。
薇薇专心致志地在浩如烟海的网络中搜寻他的资讯,沙克达只是个老板,不是明星、演员、作家这样的特殊职业。他平时不会给人签名,也不像某些附庸风雅的企业家会秀出自己的书法字。
如今在互联网上搜索沙克达,出来最多的是那场爆炸,还有他监禁薇薇长达四个月的报道。
薇薇看这些揭她伤疤的事本来就很不舒服了,忽然她在非法网站边上看到“寇薇薇被沙克达爆插流浆”的字眼。她愣愣地反应了好几秒,这是她能理解的汉字,大脑还是花了一点时间处理这个信息,才被一阵恶心感击中。
一股酸水涌上食道,她丢下手机捂着嘴跑去卫生间吐掉,漱过口后又勉强自己回去。她点进去那个链接指向的网页看了看,只是个很普通的色情网站。她搜索了她的名字,并没有她的视频,心里才稍感安慰。
这种网站都会用类似的噱头来吸引游客点击,挂羊头卖狗肉不是什么稀罕事。一般她看到的都是“美女校花”“黑丝萝莉”的主语,兀然看到自己的名字,她的不幸居然被别人当作赚取流量的手段。这样的事情恐怕不止一家网站在做,本来黄网就是违法的,潜藏在互联网各个隐秘的角落见不得光,要举报根本举报不过来。想到这,她心中既愤懑又悲伤。
薇薇深吸几口气,合上手机,觉得今天的调查还是到此为止比较好,再继续下去会对自己的心理健康有影响。
她换好衣服,正想下楼去和长青玩会恢复一下心情,她想到什么,瘫坐在床上起不来了:如果于砈是沙克达假扮的,那长青岂不也是沙克达的孩子?
薇薇曾经满怀希望地孕育他,忍受妊娠反应给她造成的困扰,忍受分娩的痛苦,到头来她生下的是仇人的孩子?!
薇薇不敢想下去了,她怕自己崩溃得见不了人。不可以崩溃,她抱着自己的头强迫自己不要去思考。
以前她敢崩溃,是因为她身边有百分百信任的人。现在这个世界上薇薇能信任的人只剩下爸爸了,她没有勇气再去信任于先生,她太害怕被背叛了。
薇薇身体难受连午饭都没吃,于砈要端给她,她头一回冲他发了脾气。吼完她就后悔了,立马道歉。
于砈没有生气,担忧地问要不要他请假送她去医院。薇薇拒绝了,说家里还有张阿姨。
他想了想,说会让张阿姨隔一会就上来看她一次,然后他就去上班了。
薇薇在床上睡了一觉,醒来觉得好多了,下楼吃了点东西。
她仔细观察长青,小男孩长得细皮嫩肉,眼睛大大的,鼻子小巧玲珑,看不出来和沙克达有任何相像之处。不过这不能说明任何事情,才一岁大的小男孩能看出来什么。
中午薇薇和于砈做的时候他没有戴套,以往她不会在意这种小事,但这次出门去药店买了紧急避孕药。
于砈从来不让她吃药,说这个伤身体。薇薇看着手里的药盒,心想如果是她搞错了,那把这当成上天对她的惩罚好了。
比起男人,女人想要繁衍后代就得每个月来月经、持续十个月行动不便,还必须承受生产的痛楚,多么不公平。
如此看来她受的报应还不够多吗?爸爸和她都是善良的人,没有像沙克达那样残害过谁,苦难却降临在她身上,仿佛命运在和她开玩笑。
薇薇面无表情地吞下了药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