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饭桌上提出这个疑问,埃里克温和解释道:“是一直以来的规定,毕竟珀铅对我们国家很重要嘛,之前也有抓到间谍,游客的话去参观一次也就够了。”
妻子爱莲娜闻言笑起来,“我和埃里克的家里很久以前都在矿下工作呢,直到埃里克的爷爷那一代才开始当医生。”
“现在,罗也是想要成为医生的人哦?”这位温柔美丽的母亲冲自己聪明早慧的儿子调皮地眨眨眼睛,惹得对方哼哼,“我不是小孩子了,妈妈。”
“哥哥害羞了!”拉米举着刀叉哈哈笑起来,罗对自己的妹妹没有办法,闷着脸吃饭。
我凝视着盘里的牛排,心中的线索越来越明晰,祖上都是矿工的弗雷凡斯人……珀铅的毒素存在于矿石而不是工业制品,被弗雷凡斯人经年累月地吸收……
从来不是什么传染,而是一代一代积累下来、最后boom地引燃的慢性病!
所以作为一个小孩的罗才会病得这么严重。
因为他身体里的疾病,是一代又一代的积累。
“娜娜莉,饭菜不合你口味吗?”爱莲娜琥珀色的眼睛看向我,眼里充满着担忧。
这一家都在悄悄地看着我,我冲好奇的拉米露出微笑,解释自己的失神,“不,只是突然觉得好开心,好久没有这么热闹地吃过饭了。”
我兴致勃勃地描述,“在我家,母亲会吩咐换上不同颜色的餐布,和新摘下来的白玫瑰。”
严厉慈爱的父亲、美丽强大的母亲,以及温柔聪慧的哥哥,都属于再也回不去的时光。
尽管后来世事变化,但这都是属于我的最美好的时间。
整个餐桌都安静下来,我后知后觉自己的情绪或许影响到了他们,脸上浮现出红晕,正想尴尬地道歉,就听见爱莲娜柔着声音提议。
“白玫瑰还是丽萨婆婆家的最漂亮了,罗、拉米,明天和娜娜莉去买一束,放在桌子上一定很好看吧?”
罗点了点头,拉米露出大大的笑容,高声应和。
我眨眨眼睛,“是呀,真的很漂亮。”
饭后,我看着罗和拉米的身影消失在房间里,对着坐在客厅里的特拉法尔加夫妇说:“对不起,我有事情瞒着你们。”
他们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起来,“哎呀,娜娜莉终于愿意告诉我们了吗?”
欸?
爱莲娜拉着我的手,“对于外来者,弗雷凡斯可是有很严格的审入制度哦,但是娜娜莉晕倒后,埃里克拜托了海关的朋友,想要知道你的身份,通知你的家人。”
“但是完全没有找到你呢。我和埃里克还说,你一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等你愿意了再告诉我们吧。”
欸?!!
一想到自己编造的什么无辜旅客,还有对罗的旁敲侧击。
我看着爱莲娜美丽的笑脸,努力咳嗽了一声,正襟危坐,道出了自己的身份。
“虽然可能这么说很不可思议,但我是从1509年到这里的。”
我注视着他们的眼睛,温柔的、安静的眼睛,“1509年,已经没有弗雷凡斯了。”
长长地说完一通,从自己在磁鼓岛认识巴尔,到自己的推测,我坦然地看着他们,等待对方的答案。
“听起来真的不可思议……”
“难以相信……”
我屏住呼吸,等待他们的选择。
“但是,我们相信你。”这对夫妇站起来,爱莲娜怜爱地抚摸着我的发顶,“明明比罗大不了几岁,娜娜莉,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你真的是一个很出色的医生呢。”
头一次感受到成年女性温柔的我无措地摆摆手,“不,我离这个标准还远着呢。”
“我也只是为了自己方便,才选择当了医生……一直以来也觉得是责任而已……这,这也太糟糕了。”
埃里克笑了,面容英俊,罗的漂亮脸蛋大多遗传自他。
“当你选择来到我们身边、告诉我们这一切的时候,你就已经是一位足够优秀的医生了,娜娜莉。”
“用什么样的心救人并不重要,你的行为挽救了病人的人生,这一点就足够了。”
他们一起握住我的手,透过薄薄的白色手套,我能感受到他们温暖的体温。
“谢谢你,为所有的弗雷凡斯人民。”
埃里克说他会联系自己的朋友们,三代从医的特拉法尔加家族在这个国家交友甚广,连带着与不少机关要员都有联系。
爱莲娜亲了亲我的脸颊,像一位母亲那样与我道了晚安。
正要推开客房房门,余光瞥见一个小小的影子。
我吓了一跳,连忙一看,发现是蜷成一团坐在地板上、抱住自己双腿的罗。
“罗,你在这里干嘛?”话一问出口,我就看见他绷紧的嘴唇,和眼里隐约的水光。
我蹲下来,小心抚摸着他的脸蛋,轻声细语询问,“你听见了吗?”
他一言不发,点了点头。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看见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猜测这个男孩是起夜不小心听见了,轻轻拉住他的手,“我可以吗,罗?”
回答是突然攥紧的手指。
我让他坐在床边,用暖暖的毯子包住,变成一个圆滚滚的草团子,我坐在他旁边,只打开一个床头灯,担忧地拍着他的背。
“弗雷凡斯毁灭了。”
罗用肯定的语气说,“所以你才会买一大堆东西,他们都是珀铅做的。”
我低声应和,“对。”
他继续自己的话:“还有你问我珀铅有没有毒,还有参观的事情。”
我点了点头。
我们陷入一片沉默。
我感受到手背有一片湿润,男孩水亮的灰金色眼睛直直地看着我,在这个屋子里比灯光还要耀眼,他就像一头年幼的小豹,还没真正长大就遇见危险,所以支起毛发露出自己的爪牙,跃跃欲试地战斗。
“拉米会没事,爸爸妈妈会没事,修女他们会没事,”他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地念到,是学校的朋友,温柔的老师,街道上热情的友邻,然后一股大力紧紧抱住了我的腰。
罗的声音含糊不清,哽咽又坚定,“你也会没事。”
“嗯,弗雷凡斯会是安全的,罗。”我将手放在他头上,手指穿过柔顺的黑发。
“我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