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正帮过的太多,在夏昔身上出的力只能算是举手之劳,再次见到夏昔时,已经没有多少印象。
路远笑了笑,问蒋京:“你觉得,他现在乖乖跟你上床,是因为突然就爱上你了,还是你让他相信,他在你手里,跟他后妈在那些□□犯手里一样,没有挣扎的必要?”
夏昔不敢让吕文琦知道,他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弃车。
海棠三号登陆那天没有任何预兆。
夏昔开车驶进十四区的郊区路上,视野中一辆车都没有,本来还在计划返回十一区以后先回医大拿个笔记本再去医院,雨突然下得越来越大,雨刷很快成了摆设。
他漫无目的地往前开,车在撞到什么东西之前停了下来,夏昔知道,大概率是发动机进了水。
电台在循环播放所有驾驶人员下车避险,他就那么坐在车里,连一根手指都没再动过。
他记得冲走他亲妈的那场雨,也记得他后妈死去的那场雨,隔着一个车厢,全世界的雨都向他而来,命运般的雨声渐渐成了白噪音,充满了他的人生。
夏昔不记得他在车里坐了多久,也不太能想得起来电线杆什么时候砸了他的车。
等冰凉的雨水实质性滴落在他脸上,才发现车玻璃碎了,他看见被淋透的蒋京。
那么多雨水从蒋京的头脸上浇下来,眼角侧脸还有伸过来拽夏昔的手上都有擦伤,一身衣服紧紧贴在他身上,整个人像背负了厚重的枷锁。
他那么狼狈,却在看见夏昔睁开眼睛的时候猛然间又有了活力,声嘶力竭地冲夏昔喊“你他妈不要命了”,又求夏昔“抓我手,夏昔,夏昔,求你了”。
夏昔说不出话,在冷冰冰的空气里,在铺天盖地的雨点中,为自己荒唐的求死心而感到羞耻。
他被蒋京拉回了现实,他又武装起了自己。
好像他也在乎一次期末考试,好像他也关心年终奖的多少,好像他也在烦恼很多人的烦恼,开心很多人的开心,好像对他来说,死亡一样是恐惧的,而生存是应该被渴望的。
他醒过来就是在蒋京的卧室里,接着被蒋京不知道是揍还是□□地上了好几天。
他哭的时候,求饶的时候,崩溃的时候,蒋京说你不是连死都不怕吗,嗯?夏昔,你不是连死都不怕吗。
在此之前,蒋京对夏昔来说,和任意一个喜欢过他时间或长或短的男同学、男同事没有两样。
等他绑起夏昔的手的时候,夏昔确定,蒋京的确和他们没有两样。
他们对夏昔有一些要求和假想,却不肯接受夏昔没有回应的能力的事实。
放他走那天,蒋京把录像带扔到夏昔的身上,让他去报警:“就说我□□你,还有非法囚禁。”
他看着夏昔的眼睛说:“夏昔,你不去,我去。”
夏昔捏着那卷录像带,明白蒋京的意思。
从前蒋京愿意配合他,他要求蒋京“别被吕老师看出来”,甚至是“我们在吕老师面前最好别说话”,他没在意过那些要求是否伤人,总之蒋京全都同意。
他不喜欢过生日,蒋京在已经点燃没办法停止的烟花下面很认真地对他道歉。
他不喜欢拍照,蒋京坐在台下看他作为毕业生代表讲话,一张照片都没拍,路远当晚发朋友圈,蒋京截图过来,问他“我表现好吧”。
他总是去十四区,蒋京也问过为什么,夏昔不想说,蒋京就不再追究。
不过现在蒋京不愿意了。
夏昔发现,当蒋京不愿意配合他的时候,他是没有任何办法的。
像他不能阻止突然全世界都认为夏昔在跟路远谈恋爱,不能阻止路远突然知道了夏昔在十四区的过往,然后频繁地提起来关心他。
更不能阻止路远来夏昔的科室找别人,也不能怀疑路远没有理由地去了没人愿意去的十四区救灾是因为夏昔、帮别人搬行李的时候顺手搬了夏昔的、在饭局上拆开夏昔没动过的筷子、买和夏昔一样但也并不是全球只有夏昔能穿的衣服、给全科室的人买奶茶顺手给了夏昔一杯。
原来夏昔会的只有最初的拒绝,路远发现了,后来蒋京也发现了,夏昔是最后发现的。
当蒋京声称要告诉所有人,吕文琦的儿子□□了她的学生,夏昔只能求他别这样做。
“为什么这么问啊老师。”夏昔说,“我不明白。”
“蒋京去十四区找的你,是不是?”
“车坏了我一直在等救援队,等了好几天。”
“他把你带到哪儿去了?是他让你跟路远分手?”
“是我自己要跟路远分手。”夏昔说了第一句不感到虚心的话,“我感觉他有点烦人。”
“夏昔。”吕文琦把他从烧烤炉边拉走,站在院里庭院中心的一棵榕树下,两只手在夏昔肩膀上握了握,“你看着我,别低头。”
她有些忐忑地看着夏昔,有些不肯面对,但最终还是问出了口:“是蒋京死乞白赖地勾搭你,是不是?”
夏昔眨了眨眼,突然间说不出话来了。
“你们年轻人……”吕文琦看着夏昔呆滞的表情,脑子里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反正脸色说不上好看,但不知道为什么,又好像笑了一下,夏昔没看清,吕文琦就在他脸上捏了一把,“你傻兮兮的!”
当晚蒋京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亲戚们都各回各家,一楼客厅只有吕文琦和夏昔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