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昨夜挑衅开战,消息第一时间就传到了南京。军方虽然也调遣了后援军队,军队正在赶来的路上,但到底是就此全面宣战还是先想方设法停息战火,借助国际势力继续转寰,以尽量维持原本局面,南京内部也还是分歧重重。主战派和主和派争论不休,未下定论。
两国国力相差悬殊,尤其武器装备,更是落后了几十年。
在军方的专家顾问所提供的厚如砖头的论证里,战争之中,武器装备的重要性,占了极大的地位。
以几十年前的一战为例,装备了当时最先进的08式马克沁重机枪的德军,在索姆河战斗中,一天就曾打死过六万名英军,惨烈之状,可想而知。
如今的中方军队虽也有全面装备过先进德械和美械的精锐部队,但毕竟只是少数。一旦真的全面开打,能坚持多久,谁都不敢保证。
倘若不敌,那就是真的亡国了。
连南京都还举棋不定,这样的情况之下,自然更没有宪兵部队什么事了。
冯恪之神色阴沉,恍若未闻,“咔嗒”一声,将脚架插入枪管,转过身,向着对面投来的无数道目光说道:“援军未到,一二师孤军守卫上海,北火车站更不能丢!我今天回来,没有钱发给你们,也没这个必要!你们是宪兵,但也是兵。愿意去北站的,跟我来!不去的,我冯恪之也不勉强,只借这里的枪械一用!”
他转头,冲着带来的一二师士兵喝道:“把枪支弹药全部搬上车,运走!”
“不能啊!小九爷……”
杨文昌拼命阻拦,突然闭口。
一支黑洞洞的枪口,顶在了他的额头之上。
“杨司令,我知道你怕什么。不必担心,上头追责,你就说是我拿枪逼的你。”
“冯长官,你都不怕死,我们这些人,要钱没钱,要女人没女人,就剩一条烂命,我们怕什么?跟狗日的日本人拼了!”
“我跟你去!”
马六突然大吼一声,上来就拿枪支。
“我也去!”
“还有我!”
操场之上,吼声此起彼伏。宪兵们蜂拥而上,争相取枪。
杨文昌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双手慢慢地放了下来,一动不动。
冯恪之收了枪,转身而去。
车库大门开启。两千宪兵全部整装而发,携了枪支弹药,装满人员的汽车,列队依次从司令部的大门里轰鸣而出,朝着闸北方向疾驰而去。
很快,整个宪兵司令部就变得空荡荡的,只剩下了杨文昌和张奎发两个人,站在枪械库的门前,大眼瞪着小眼。
“杨司令……我还有点事……我去去就来……”
张奎发见杨文昌死死地盯着自己,陪着笑脸,转头要溜。
杨文昌从身上摸出枪,对上了张奎发的脑袋,咬牙切齿。
“狗娘养的!你跟了我多少年,跟了冯家儿子多久?你居然出卖我?”
就在刚才,张奎发追了上去,告诉冯恪之,说就在前几天他不在的时候,新到了一批最新的进口武器,都存在另个仓库里。
张奎发赶紧抱住脑袋,蹲到了地上。
“杨司令,我知道你也不是不恨日本人,就是夹在中间没办法。现在你打死了我,上头追责下来,谁给你作证?”
“我有个好办法。我帮你捆起来,反锁在办公室里,这样回头,你才更好解释啊!”
杨文昌的脸色终于好转了些,沉吟了下,慢慢地收了枪,踹了张奎发一脚。
“还不快来!”
……
凌晨,冯恪之走后不久,来了一队荷枪士兵,守护在了前后庭院之中。
远处的炮火之声,一直没有停息。
孟兰亭打电话到周家询问情况。
周家靠近租界,也远离闸北,周太太说大家除了有点惊慌之外,其余都好,不必到她那里。又说自己已经看好了孟若渝,不会让他贸然独自出去,让孟兰亭放心。
挂了电话,孟兰亭坐在房间里,发起了呆。
从冯恪之那样突然离开之后,她就有了一种预感。
他一定去了闸北。
隆隆炮火,她坐立不安。
若渝从前瞒着自己去参战,在她得知消息的时候,已是战后许久,他也身陷囹圄了。
孟兰亭并没有体验过至亲至爱在炮火中战斗,自己在后方等待消息的那种无力之感。
而就在今日,她仿佛终于体会到了冯令美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也愈发能够理解,作为冯恪之长姐的冯令仪,为何坚持做出这样与她身份和地位并不相符的一种自私举动。
她的猜疑,果然得到了证实。
孟兰亭很快就知道了冯恪之带着宪兵团到北站支援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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