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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队马车缓缓而出,天色也逐渐亮了起来。
月奴不是不知道这是在赌命冒险,他不敢想自己若是被发现,回去会受什么重刑,以那个弟弟的性子,怕是不会随意放过他。
他手心满是冷汗,微微的发颤,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是错,可当马车车轮滚动起来时,他坐在车厢内,听见了外头逐渐想起的车马喧嚣之声,便又忍不住向往。
这辈子与士子文人无缘,亦无娶妻生子的福分都罢了,至少农耕布织,寻一个无人的地方与阿吉过一辈子。
他至少想要一个希望,所以在商贩过来询问时,他顺势答应了。
阿吉靠在他身上,玩了一晚上似乎困了,微微的眯着眼睛。他望着窗外天边的鱼肚白,轻轻的笑着,靠在月奴身上犯困。
月奴几乎从没这么紧张过,就连当初揭发他身份有异罪而入狱时,他都只觉得荒唐。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手指在微微发抖,而阿吉则伸手握住了他的。
“阿吉……”月奴喉头发紧:“你不怕么?”
“怕什么?”阿吉迷蒙着问他。
“若是被主人发现了,怕是要送命。”
阿吉却笑了一声:“总是要死的,不如跟阿兄死在一块儿。”
他的声音带着慵懒,似乎真的毫不担忧,于他而言,除了无休止的等下去,并没有什么特别可怕:“不过阿兄活着更好,阿兄明年还得来跟他们写诗呢?”
“不用。”月奴摇摇头:“能跟你死在一块儿也行。”
他发觉,这并非不是一个好的结局。
商队出了京城,他看见巍峨的城墙外出现了青山绿水,身后的煌煌宫宇已经不见了踪迹。他仿佛已经从囚牢中逃出,便与阿吉相偎依着,也睡了过去。
他难得有这样的清梦,里头只有锦河缓缓流淌,一片巨大的雾弥散在他身边。
他在梦中与阿吉躺在草地上,天空鸟雀轻飞,身下小舟微漾。
轻舟不知谁人语,半江清愿半江梦。
他梦的太沉,因此并没有听见外头细碎的交谈。
商队的老大,名叫蟒爷的壮汉对身旁人炫耀手中的羊脂白玉簪子:“你看着品相,怎么看都是京城才有的良品,卖出去至少千金,可我说五百两,他竟然答应了。”
旁边的瘦高个儿架着马,是他的马夫,脸上三道早年留下来的刀疤,自己说是遇上山匪临危不惧,可旁人都知道是被家中悍妇砍的,江湖中的诨号三刀,迎合着蟒爷的说法:“可不是么,到底是在家中娇养长大的,不知这东西究竟有多么贵重。你看他身上那身衣裳,转卖出去也不知要多少钱?”
“可这都是小钱,哪里比得上大头。”蟒爷嘿嘿笑了一声,转头往马车内看去:“这等品相的淫奴,在拍卖行上也是大货,碰上了懂行的,咱们这辈子怕是衣食无忧了。”
他是被一阵喧闹惊醒的。
看日光应当刚过正午,马车出了京城,到了京城外的一个小镇。
他还是困倦异常,朦胧的睁开眼睛,往外头看去,发现到了一个集市。
京城周边总有这样的集会,来往的商客在城内卖一些值得夸耀的良品,而一些不入流的东西,便放在了城外。
譬如说,这一个。
月奴往窗外看去,隐隐觉得不对。道路两边人潮汹涌,但不见商品。穿金戴银的富户身旁是衣衫破烂的贫民,跪在路两边,头上插着草标。
月奴心下生出一丝慌乱,想要找借口离开,就看见三刀挑开了门帘,也不避讳,对着一旁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道:“你瞧,上等的好货?”
“什么好货?”月奴心下一惊,背脊发寒,下意识的问道。
“别装了。”三刀眉头一皱,伸手抓住月奴的手腕。
虽然他瘦的像个竹竿,但力气还是比月奴大上许多,一把将他拽了下来。
阿吉也被惊醒,另一人将他从马车中拎了出来,他还未完全清醒,茫然的看着周围,直到目光找到了月奴,才终于安定。
“你做什么!”月奴伸手想挣开,却几乎动弹不得,恼羞成怒之下喊了一声:“放肆!”
一声惹得周围人都笑了起来,三刀没理他,只顾着对女子介绍:“你看,娇养的便是这样。”
月奴惊慌失措,想跑,却被人抓住了另一个手腕,压着肩膀,咚一声跪了下去。
白袍散地,仿佛蝴蝶的白羽折在了地上。
而后,三刀一下掀开他的面具,动作太大,以至于将没有发簪固定的发髻彻底搅乱了。
如瀑的黑丝之下,半张脸的淫纹在众目睽睽中彰显,身旁人纷纷投来了惊异的眼光,而那种眼光。
是如同看货品一般的。
他吸着冷气,慌不择路的躲,却被三刀生生抬起了下巴:“你看着面相如何?”
一旁的阿吉则更粗暴些,被拨开了上衣跪在他身边,半个身体的淫纹露在外面,蟒爷抓着他的头发,逼他将头扬起来:
', ' ')('“单这一个就已经不错了,那个更是罕见。”
什么时候被发现的?月奴心跳的极快,万没有发现居然是这样的结果,他一时间想了许多,结果却发现自己毫无办法。
就连挣开三刀的手,将自己的面孔隐藏起来都做不到。
阿吉在他们的动作下略微挣扎便平静了下来,似乎已经逆来顺受的习惯了,只是哀求着看着他们,想与月奴靠的近一些。
“怎么会……怎么会呢……”
他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自己哪里除了破绽,旁边有商队的小喽啰笑了一声,看着他:“听说你昨天从家里跑出来,还去荟萃楼跟人喝酒了?”
“你……你怎么知道?”
他颤着声音问。
他仰着头,却看见那人笑了起来:“有个姓贺兰的公子告诉了我们,有一个品相绝好的淫奴在外头瞎逛。”
月奴突然睁大了眼睛,如同雷击,他一时竟不敢相信。
“我们做生意的,总得为钱考虑考虑,你就休怪我们要挣这一分了。”
为什么?
明明是那样的高门公子,何至于卖他……但是,除了他,还有谁知晓自己是淫奴?
他想问,却被人扯开了嘴。
自古看螺马牲口是否健壮健康,都得看牙口好不好,对他也不例外。
“你瞧,健康的很,连后槽牙都是白的,养的实在精细。”三刀道,说话间没有看他依言。
月奴瞳孔中满是慌乱,听着身旁女子的交谈。那女子是似乎是妓院的老鸨,愿意出价两千两白银买阿吉,但对于一看便是天价的月奴却避而不谈。
交谈之间如同贩卖牛马猪狗,他思来想去,竟然只有一处可以帮他:“你不能卖我,我是有主人的。”
他声音发颤,看见身旁有奴隶被链子拽住脖颈,肆意的扔在地上践踏。
三刀与老鸨终于转头过来看他,他仿佛找到了机会:“他是当今天子!我主人是天子!”
他的声音嘶厉,恨不得喊出来给所有人知道。
“天子?”一言既出,所有人都迟疑了,三刀抓着他的手也放松了一些。
“贩卖天子私奴,当议什么罪?”他自以为抓住了救命稻草,他从未想过这会成为他的依靠。
而蟒爷却走过来,冷笑了一声:“你们这就被唬住了,若真是天子,怎能让他们两个跑出来乱窜?我朝律法写的清清楚楚,淫奴无人看管,在外游荡,视如无主,见者可自行处理。现在天早亮了,灯会不问高低贵贱的规矩已过,我就算把你宰了也不犯法!”
他说完,一把扯开月奴的衣衫。
锦缎的袍子被扯开,一身带着淫纹的皮肉暴露在外。
丝缎一样的皮肤白皙,火焰般的淫纹缠绕了满身。他低垂着头不可置信,两只手还是被人拉着,往上一抬,将胸口挺了出去。
蟒爷伸出手,在他的乳首上抓了一把,他一不小心发出一个鼻音,竟然情动了。
越好品相的淫奴,身子越敏感。
他的衣服被彻底脱了下来,露出被布条缠住的下体,以及淫纹盘布的后穴。
“你看,妙得很。”蟒爷说着,他身上的淫纹开始闪动,可看货的人还嫌不够,四处张望了一眼,终于找到了一根细长条的东西。
便是他昨晚买的长萧。
他见那老鸨拿着萧往他身后走,开始挣扎起来,可这挣扎只换来了蟒爷的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比金尊玉贵的天子不知道重了多少倍,月奴口中出现了血腥味,一缕血丝留了下来。蟒爷满是老茧的手抓住他的脖子,他的眼前一片发黑,身子终于安定下来。
然后他感觉到,那根长萧一点点塞进了他的身体里。
“求你……带我回去……主人会奖赏你的……”他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却无人再听。
他也不确定六弟会不会为了他动用权势,或者掏一份合理的价钱。往日他觉得自己与那个六弟毫无情谊可言,可现在。
他只怕这份情谊不值得他这么做。
光天化日之下,原本风雅的长萧被塞进他的后穴,在人的手中耸动了几下,他忍不住发出呻吟。
身上的红纹闪烁,果然引来喧哗,方才说话的小喽啰也开始心虚:“这样罕见的品相,该不会真是宫内的用物吧……”被三刀瞪了一眼,方才收敛了话。
阿吉在旁边着急,对着老鸨和蟒爷哀求:“大娘,大爷,阿兄他当真是天子的淫奴,主人很疼爱他,若您将他带到皇宫的玄武门去,是要领大奖赏的。”
他低头叩首,没几下额头上就出现了一片红痕:“求你们行行好,阿兄娇生惯养久了,你们莫折辱他……”
他开始呜咽。
啜泣声并不能止住。
阿吉的手像是一片小小的落叶,小心翼翼的拉着老鸨的裙摆。
老鸨低头看着他,似乎更合心意一些:“这个乖巧多了,也更懂事,你若两千三百两卖给我,我也同
', ' ')('意。”
“两千六最少了。”蟒爷摇摇头:“这也算是少见的上等货色,你拿回去,在你馆子里能当上头牌。”
“可毕竟是阉过的。”老鸨掀开他的裤子,瞥了一眼他光溜溜的下体道:“虽然淫奴的根儿无用,但少了就是少了,两千三,不能再多。”
讨价还价之中,价格已经定好。老鸨将绳子拴上阿吉的脖子,看了他一眼:“我看你乖得很,长得也漂亮,这皮色像西域人,以后叫你黑豹儿怎么样?”
阿吉未答,月奴眼睁睁的看着老鸨交付银票,蟒爷逼着阿吉按下手印,却听得蟒爷再问了一声:“那这个要不要?”
“那个太贵,便不要了,你们带走吧。”老鸨摇了摇头。
月奴还没反应过来,阿吉便挣扎起来。
他往前膝行了好几步,叩在老鸨面前:“妈妈,别,别不要他,您让我跟阿兄在一块儿,好么?”
“你们是兄弟?”老鸨问。
阿吉不停的点头:“是,我们是兄弟,从小到大不分开的。”
老鸨叹了口气,看似怜爱的摸了摸他的头:“可惜了,你这阿兄是在太贵,要么你去求求你们爷?实在不行只能罢了,你以后会有更多兄弟的。”
月奴看着阿吉。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张着嘴,发不出声音。
蟒爷将他的衣服收走了,并未给他新的,只用一根绳子也拴住了他的脖子,如同栓一匹骡子那样。
阿吉回过头想看他,却被人拖远,他能听见阿吉远远的叫他阿兄。
声音如同泣血。
只可惜,这种声音这里并不少见。
老鸨摇曳生姿的走了,留下一地脂粉香气,他伸出手想去抓阿吉,却被三刀一脚踩在了地上。
“老大,这个卖不出去啊。怎么办?”三刀苦恼的很。
“京城旁边这个集虽然人多,但不算最大,关外玉门镇的淫奴集市才是顶阔的。”蟒爷想了想,说道:“咱们反正也得从那边过,不如带着他往玉门镇去,卖的远一点,也免得惹来他的旧主。虽说咱们不犯法,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三刀与蟒爷谋划着,从这个集上挑两个好的,转到玉门镇上去。于是将月奴的手捆了,拴在了马车边。
他赤身裸体的站在那里,只是一时顾不上了,只想往阿吉的方向去。
那个说话的小喽啰看着马车,对着春日恰到好处的日光打呵欠,就听见月奴不可置信的声音:“阿吉……阿吉去哪儿了?”
“不是刚卖掉么?”他瞥了月奴一眼,看着他满目的红血丝,无所谓的伸了个懒腰:“反正你们淫奴从小到大就这个命,不早就习惯了?没事儿,你皮相这么好,迟早能找到更好的主,到时候家里也有其他的兄弟可以相伴。你瞧,蟒爷已经给你买伴儿去了,你别着急啊。”
他看着阿吉远去的方向,仿佛还能看到一个虚影。
他想过逃跑后万千种可能性,可偏偏差了这一种。怎么会这样?
淫奴与淫奴之间的羁绊联系,既然脆弱到了这种地步,他已经不晓得什么是尊严和希望,什么诗词歌赋,什么酒会轻舟,他只知道……
他竟然弄丢了他的阿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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