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2 / 2)

迢儿扶着我,一步慢似一步地走出殿外,“小姐已经没白没黑睡了三日,再不下地走走,怕是要闷出病了。”

确实睡太久了,两腿发软无力,我倚着迢儿问:“今日是二十三了?”

“是啊,再过七天就是除夕了。”迢儿眼色温柔,安慰我道:“过了年,一切都会好的。”

我拍拍她的肩,抬指遮住云脚金光,恹恹问道:“这几日有谁来访么?”

“后宫的妃嫔小主有来问安的,都被我打发了;皇上差人问过几回,我都按小姐的吩咐拦回了;倒是前个儿湘妃娘娘急匆匆过来,好像很生气的样子,非得要见您……”

“如素?”我皱眉,“有什么急事吗?”

“我问了,湘妃娘娘不说什么事,只是嚷着要见您的面儿,依小姐吩咐,没敢让她进来。娘娘定定站了一会子,便回去了。”

迢儿回忆着那日情形,“只是,从没见过湘妃娘娘那么生气的样子呢,想来还有些怕人……诶,小姐你看,这不是来了么!”

我顺目看去,只见如素身着淡山烟的外氅,一改住日孱弱气象,脚下生风进了宫门。

及至面前,未待寒喧,一个巴掌结实地打在我脸上。

我脑子空白,始见如素一脸怒色。

“姐姐这是怎么了……”左脸颊麻辣辣地疼,我被打得没脾气,只是不解原委。

迢儿倒是急了,竖着眉毛喊了句什么。

如素盯着我冷笑:“你怎么不躲着了?”

“那日怠慢了姐姐,是我不好,姐姐……出什么事了?”

“什么事?呵,我能出什么事!我也当不起你的姐姐!”

如素向来温婉,这样疾言厉色的样子让人陌生。“钟了,你是不是真的冷心冷情,连别人的死活都不顾了?”

她这副形状,十有八九是与司徒鄞有关,我心里突突跳了几下,强自镇定问:“说清楚,谁死谁活了?”

如素眸色一冷,作势又要扬手。

迢儿挡在面前,如素的手掌却未落下,在半空停滞一刻,无力垂了下去。

她用一种难以描述的眼神看着我,勾起的嘴角嘲弄恣肆。

“谁死谁活?问得真妙。你知不知道,就在你罚跪德政祠第二日,皇上喝了整整一壶竹叶青!”

我不明就里,“那又怎么了?”

“你!”如素脸色顿时煞白:“你何曾见他沾过一滴酒!他那样的身子,酒于他就是毒/药!你是真的铁石心肠,真要折磨死他才算甘心?”

我在连声诘问之下头皮发麻,“他怎样了?”

如素咬着牙,一字一字道:“你若还有心,就去看看他。”

她通红的眼睛似要滴血,我的眼睛也酸了,蒙头睡上千年又如何,只这一声质问,便瞬间打回原形。

“姐姐,你心中挂念他,却不明白我的苦处么……”

“你的苦处和他的比起来,屁都不算。”大抵被气极了,如素反而平静下来,平静得反常,平静得寒人。

她仿佛不再是那个惊鸿照影,闲愁千种的娟静女子,而变成一把戳人心窝的刀。

“你什么都不懂,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如素颇为凄凉地笑了一声,“早知他为你命都舍得,我这些年又是何苦……”

话断疾走,削薄背影死水般绝望。

这是怎么了?我怔怔拉过迢儿的手,“这几日皇上可有什么不好?”

迢儿茫然摇头,“并没听说皇上病了,否则宫中早就乱作一团了,哪会这么消停。湘妃娘娘也太危言耸听了,凭什么就打人……脸都肿起来了,我拿药膏给小姐敷上吧。”

我默然摇头。

也好,长久以来眼见我独受恩宠,她这一下子也是憋了许久吧。

不过眼下,我与她都成了过眼烟云,再没什么怨妒可言。

“小姐,您不去看看皇上?”

我沉默小许,避过这句话,问起另一件事:“阮氏的事怎么样了?”

“哦……正想跟小姐说这事儿呢,刚才被湘娘娘一闹,险些忘了。皇上手段雷厉,事后第二天就查清楚了——小姐猜猜是谁?”

“明贵人。”

迢儿瞪大眼睛,“您这两天真的在睡觉吗!”

“我猜的。真的是她?”我揉着太阳穴,觉得脑中一团浆糊。

“是。小姐道她是如何在御膳中动的手脚?”

听迢儿说才知道,原来明贵人买通了阮氏身边的一个嬷嬷,给了她一包红花的药粉,告诉等容宸宫送来食膳便下进去。

哪知这老妪年老昏聩,又兼心虚,竟把药错下进红豆羹里。也幸好阮贵人所食不多,才有惊无险保住了龙裔。

太后为安抚阮氏,下旨封她为瑾贵人,待诞下龙子,便晋为嫔位。

瑾为美玉,总有美玉受人眷顾。我抬指捏上眉心,“明贵人怎么处置了?”

“皇上念着她家族显赫,只免了名位俸禄,赶去冠阑轩,不许人伺候,叫她自生自灭。”

我心下唏嘘,明贵人仗着那点儿小聪明想要一石二鸟,到头来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我一心想给她留点颜面,可惜自作孽,不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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