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乖龙·番外·氹氹转(二)
听到阿娘亲切的叫唤,苍小六苍小七从龙鳞的缝隙之中钻出身子,而后一眨眼又成了人样,乖乖站在地上。
“阿娘。”苍小六苍小七跑到乔红熹面前扯娇,还异口同声喊一声阿娘,丝毫不管倒在地上吃灰的爹爹。
俩人生的一模一样,妆扮可大不相同。
正是大冷的时节,苍小六穿杏黄的蜂逐梅竖领织绒袄,珍珠扣,春绸大袖子,外面套一件金线滚口玉色大呢背心,蜜绿熟罗缎边散管裤,膝盖哪儿用各色的丝线绣了一圈小茶花,足下一双白袜,秋香色薄底闪缎鞋,系了一条亮纱鞋带,一头乌发仅用一条大红竹布,在脑后梳成髽角儿。
苍小七穿红地白花圆领剪绒袄,珍珠扣,春绸大袖子,外面套一件金线滚口深蓝大呢背心,二蓝熟罗缎边散管裤,膝盖哪儿绣了几只淡色蝴蝶,夹着几朵时式的碎花,无袜,踩着一双闪缎粉眠鞋,没有系鞋带,鞋尖缀了一颗东海珍珠,一头乌发挽成两条麻花辫,乖乖垂在耳下。
散管裤有些长,拖到了地面,稍不注意就会踩中摔倒,乔红熹暂且敛了吃惊的模样,翻出四条拇指宽的白竹布,给她们都扎了裤脚,笑道:“今日为何起得如此早?”
苍小六苍小七已经五岁了,不和苍迟一样,冬不怕冷夏不惧热的,她们还小,怕冷怕热,冬日的早晨就算乔红熹数四催促,除非今下午有事儿要做,否则不到日头高高挂起时是不会起身的。
提到这事儿苍小六就开始不停打哈欠,眼泪打出了好几滴:“是小鹤子姐姐,一早喊我们起身,说是要给我们打扮打扮,然后等一会儿一起去街上玩。妆扮完我和小七来找阿娘说一声要出门,谁知看见爹爹欺负阿娘。”
说到这儿,苍小六眼角含怨地睄一眼苍迟:“哼,坏爹爹。”
今日她们的妆扮,都由小鹤子一手操办,当姐姐当得有模有样的,乔红熹微微笑了笑,说:“那倒是好,有了姐姐你们就肯早起。”
苍小七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的眠鞋没换,抬起脚看看鞋底,都黑了,眠鞋是睡觉的时候穿的,脏了就不能穿到床上去,她脸一沉,道:“阿娘,眠鞋脏了呢。”
鞋底上有雪,有泥还有杂草,乔红熹跨过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苍迟,到箱子里翻出一双红花边打口的袜儿,还有一双湖锻鞋给苍小七换上:“来,坐下,阿娘给小七换。”
乔红熹掇了一张矮凳来,苍小七弃凳不用,一屁股坐到苍迟龙身上,脱下的脏鞋也放在龙头身上。
苍迟心甘情愿当了凳子,一句怨言也没有。
苍小六暂时无事可做,蹲在苍迟面前,拽过长长的龙须,学小鹤子的手技,将龙须编成叁股麻花辫,编完,摸摸龙头说:“爹爹不能欺负阿娘的,欺负了就是坏爹爹。”
“没欺负你阿娘……”苍迟矢口否认,哪里是欺负,明明是在用龙身温暖乔红熹变冷的心肠。
“有,小六都看见了。”苍小六一口咬定,“阿娘让爹爹放开,爹爹还不放。”
“爹爹放了,你们就没阿娘了。”
“爹爹不放,我们才会没有阿娘了,都被爹爹勒死了。”
“那你们倒不用变成虱子跳到爹爹身上来……”象怕蚁,龙怕虱,小小的东西钻进肉里来,痒到不知抓哪处才好,苍迟现在还没缓过神来。
苍小六性子活泼了许多,不像以前整日价都在发呆,乔红熹给苍小七换鞋袜的时候偶尔看看生闷气的苍迟,嘴角露了个浅浅的笑影。
小鹤子在外头眼巴巴的盼不到两位妹妹出来,以为是苍迟哥哥不许她们出门,忍不住走进来,想凭自己的口舌,让苍迟哥哥放行。
天太冷了,那河又冻成冰,虞蛮蛮带着自己河里的鲤鱼上天找月光娘娘去了,本想带小鹤子一起,小鹤子却想和小乖龙玩,拒绝上天,带上包袱在乔红熹家里住下,昨日刚来。
乔红熹刚好给苍小七换好了鞋袜,瞧见也穿得整整齐齐的小鹤子,道:“听蛮蛮姑娘说,小鹤子一到冬日也是懒动的,我以为你们仨凑一团,定会睡个天昏地暗,不想竟是好动的。”
“嘿嘿……”小鹤子嘿嘿笑了几声,“乔姐姐是允许了吗?允许我们出门玩。”
小鹤子穿着青莲夹袄,雪青夹裙,十分可观。
叁位小姑娘都十分可观,浅浅的眉儿,圆溜溜的眼,白腻腻脸蛋堆满喜色,乔红熹有些担忧,担忧叁位小姑娘出现个山高水低。
犹豫了一会儿,她心中有些主意,先松口答应,点点苍小六苍小七龙角生长的位置,说:“允了,小六小七头上的龙角,可莫露出来了。”
两位小姑娘和苍迟一样,龙角时不时会冒出来,不过小姑娘比苍迟厉害,长出来想收就能收起,不像苍迟无计可施,像个傻子。
“不会乱跑的。”得到乔红熹的允许,小鹤子左牵苍小六,右牵苍小七,兼纵带跳而去。
叁人一离开,乔红熹脸直接变了,挨近肩儿,问苍迟:“怎么回事?为何小六小七变成虱子了?”
龙可变成许多事物,可大可小,乔红熹看过苍迟变成和蛇一样大小的样子,看过他在屋顶变成一座雕塑,但怎么变也没变成离谱之物。
苍迟提不起力气回话,声音小了很多:“乖龙不喜行雨,我们祖先常常变成虱子藏在人身上避雷神追捕,谁知以前那些雷神是些大老粗,运开慧眼,以为寻到了我们乖龙,直接一道雷劈下来,就把人给劈死了。”
这些事情苍迟也是后来才知道,他一直不知道自己可以变成虱子,所以没变过,虱子身份那么卑,比蛇还卑,变了自降身份。后来知道了,除了之前变成虱子跳到卫赐身上,故意害他被雷劈,这次之后就再也没变成虱子。
那会儿看卫赐被雷劈成灰头灰脸的样儿,心里还挺乐。于是苍迟把这事儿当自己的英雄史告诉了苍小六苍小七。
可惜,失策了。
乔红熹听了解释,嘴角一抽一抽的,说:“我记起来了。”
被抓到天上去的时候各路神仙似乎有说过这事儿,不过那时候她真情至情都挂念苍迟的性命能不能抱住,不多大注意乖龙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