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前夜,哥哥着人送来第二天要穿的衣服。婉凝打开一看,见上装是件烟紫色丁香妆花褙子,隐隐透着银丝流云图案,下面是条月白色百褶湘幅裙,脚底一双珍珠莲花鞋,中规中矩,素淡中不失华丽。
婉凝看了就命人收起来,为了第二天天不亮就得起床,便早早的上床歇息了。第二天寅时刚过,婉凝就被丫鬟们叫醒了,睡眼惺忪地按到镜台前梳妆打扮。
待到梳妆完毕,婉凝睁开眼,就看到镜子里一个朱唇榴齿的豆蔻丽人。因还未及笄,如云的秀发被梳成分肖双髻,两边各缀着珍珠流苏,耳上垂着配套的珍珠耳坠,额边鬓角簪了一溜茉莉花纱花,是日晨曦雾光自绿纱蓬窗中透射进来,将其衬得娇娆不可方物。
嬷嬷进来伺候婉凝吃了一碗燕窝粥,嘱托道在宫中切记万事小心,后才让小丫鬟们搀扶婉凝赶到大门。温提骁早已骑在马上等着了。
婉凝抬头望去骅骝骏马鞍上之人,不由暗暗道了一声赞。
今日哥哥束墨玉冠,身穿雨过天青色外褂,腰间系着玄金色腰带,手持越王勾践沉沙之剑,眉疏目朗,英姿勃勃。
自幼府中人士便道,她这哥哥像极了功名赫赫的父亲,眉宇间英气勃发,可吞万里山河,而她则像母亲于氏,柔弱婉约,好似一朵依枝而存的莬丝花,故父亲与哥哥恨不得用全天下的珍宝来灌养她。这会儿温婉凝就由哥哥小心翼翼提着上了马车,待到婉凝入了彩辔车厢内,温提骁才纵身飞跃上马,提着银鞍,领着府内人士,遮天压地往宫城而行。
及进了皇宫大门,监司太监迎上来向温小将军请了礼,温提骁嘱咐了婉凝几句,兄妹俩便在二道黄门口分了手。温提骁前往泾阳宫正殿觐见皇帝,而婉凝则乘了一顶蓝呢小轿,由内侍陪同着往太后所在的慈颐宫去了。
这一路宫墙绵亘,峥巆辽阔,竟行了有半株香的隙臾才到得太后寝宫。落了轿,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忙上来领着婉凝进了宫门。
慈颐宫内静悄悄,廊下一溜侍女太监,尽皆垂眸束手、敛气屏息,那个领路的小太监蹑脚走到迦蓝正厅门口去通传,过了不知多久,才见一个慈眉善目执着柄玉麝拂尘的老太监出来。他含笑看了婉凝一眼,唱诺道:
“宣谥震国大将军忠毅勇侯之女温氏觐见。”
温婉凝目不斜视,莲步款移,聘婷袅袅地跟着太监进了内殿。隐约见上首端坐着一个宫妆贵妇,忙跪下行礼,玉脣轻启,恭祝道:“小女叩见太后,祈祝太后圣安,福寿永享。”
就听一个苍老年迈的声音传来:“起来吧!走到跟前来让哀家瞧瞧。”
温婉凝起身,走到太后跟前,微微抬起螓首来,只见太后端坐在前朝苏景之所作《鹤鹿同春》挂图下的宝座上,体态不胖不瘦,身上是一袭绛紫地团金万代葫芦纹的缎袍,额间勒着明黄抹额,鬓发霜白,眉宇间舒朗宁和,目中也祥和太平地看着婉凝。
宫内厅室高阔,云柱绕龙,两尊狻猊落地铜炉曳曳生香,帐幔后的东西槅扇放着紫檀雕梅,珐琅嵌壁,沥彩梁枋悬下银箔牡丹罩纱灯,将屋内镀上了一层暖黄光晕,愈发照得婉凝似个灯影中走出来的美人。
太后微眯着眼细看了她一回,方执了她一只手笑道:“果然好模样。当年你父亲母亲哀家都见过的,都生得齐整。你这丫头倒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了。”
婉凝只小声恭敬回道:“谢太后谥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