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辉:“洗耳恭听。”
尤玮:“其实说到改革, 无论当权者如何考量, 都会直接作用于底下人。对于底下人来说, 改革无外乎就是‘善法’和‘恶法’之分, 自己是受益了还是损益了。我的理解就是,我们拟定善法,用善法来淘汰情节恶劣、滥竽充数、不思进取, 只想混日子占便宜的恶劣员工,而不是用恶法来惩罚积极进取、努力实干的优质员工。如果方法没有找对, 就是在做恶事,是在纵容恶人,到时候再要求那些勤勤恳恳的员工们反过来包容、理解, 势必要出乱子。底下的人损益了, 上头的人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无论我身处哪个部门, 还是两者兼顾,我都会本着这样的理解去做事,不敢说能完美地做到不偏不倚,但最低限度,也不会为一己私欲,拿上百号员工的前途做嫁衣。万一将来上头问责起来,我岂不是会成为游街示众、死无全尸的第一人?”
这话前半段慷慨激昂,尤玮把自己说的大公无私、只为人民服务,后半段却透露出是因为想到后果,才不敢胡作非为的本心。
但是作为听客们,却觉得这样更有说服力。
不仅考虑大局,也要学会自保,这才是人。
……
这些话听在顾丞耳里,他不由得想起了娄副总在让他找尤玮合作的初期,娄副总说过的一番评价。
娄副总说:“其实如果是智商上的较量,尤玮未必能赢小轩。但有一点,小轩比不过她——就是诛心。小轩不懂人心,也不在乎别人的想法,所以无论她多聪明,劲儿都用不在点子上,不管是收买人心,还是攻心为上,尤玮总能比她做的漂亮一点。”
自古以来,人类历史上但凡是基因温顺、不争不抢的种族,都已经被灭的七七八八,余下的都是“好战”的,从骨子里就透着“上进”的基因。
俗话说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如果要安于生活的现状,势必就要在将来支付巨额代价。
娄副总当初也是衡量很久,他知道要培养出一个有杀伤力的前锋,光靠一味地“善良”和“努力”是做不到的,起码他这辈子没见过也没听过只有这样两种特质的人,可以励志到管理层的位子上去。
尤玮之所以成为娄副总的首选,一是她骨子里的那股子韧劲儿,一是因为她非常了解人性里的假恶丑。
了解,并不是为了拿来当武器,而是为了自保,以及当敌人出招时,自己能洞悉其中的陷阱,这才能见招拆招。
试问,一个不了解人性假恶丑的人,又如何能在猛兽四伏的管理层生存下去呢?
娄副总还告诉顾丞,他之所以让顾丞去和尤玮牵线合作,是因为顾丞不是一个轻易会动摇的人,心里足够硬,也足够软,而且知道如何运用,这样才不会被尤玮那样懂人心的女人,用软硬兼施的方式把他轻易瓦解。
后来,在美国做“酒店医生”带团队的经历,也让顾丞明白了另一件事——不要轻易探测一个女人或是男人的心,与其花那个心思,还不如让对方来探测自己的。
对手戏要有来有往才能长久。
***
一顿晚饭吃的七七八八,四人离开餐桌,又转到偏厅。
这次的话题没有饭桌上那么隆重,不过就是闲话家常。
两个男人在聊烟酒,两个女人在聊名牌。
直到秦辉的手机响起,他去书房接电话。
程琳琳也暂时告辞,说要亲自去厨房看看炖的燕窝。
两人相继离开,偏厅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尤玮放下水杯,看向顾丞。
他也刚好站起身,顺手拉住她的手。
尤玮跟着他一路走向敞开的落地厅门,门外是绿荫和庭院景观,但此时是黑天,只能凭借四周的光亮看到一点精致,远处的风景只有点点星光。
风迎面吹来,尤玮觉得皮肤上的燥热舒服多了,虽然有底妆盖着,可酒精挥发时引起的症状,却一点都不好受,她刚才觉得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但是吹了一小会儿,顾丞还是握着她的肩膀,让她转过身,背对风口。
顾丞说:“差不多了,进去吧。”
尤玮没进屋,而是选择站到顾丞的另一边,借助他的身躯去挡住大部分的风。
顾丞斜睨着她的动作。
尤玮笑着说:“这样就行了,反正你又不怕吹。”
顾丞没接茬儿,只是看着黑压压的远方。
直到尤玮问道:“我很好奇,今天的安排是你的蓄谋已久,还是临时起意,因为我告诉你叶伦提出了合作条件,你才带我来?”
顾丞又斜了她一眼:“如果临时起意,秦辉会这样配合我?安排这样一次私人聚会,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搞定的。”
尤玮歪着头,眨了眨眼:“我知道啊,但是你也可以选择不带我来啊。你带我过来,介绍我们认识,难道这里面就没有一丢丢来自叶伦的刺激?”
顾丞挑了挑眉,嗤笑着:“那个白痴能刺激我?”
尤玮安静了两秒,随即非常认真、中肯的说:“他还真不是白痴,他很聪明,城府也很深。”
顾丞不说话了,眼睛也眯了起来。
尤玮转而又道:“我只是客观评价。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
顾丞定定的看了她一眼,半晌才说:“不是临时起意,是蓄谋已久,只是不想那么早告诉你。”
尤玮:“哦,这答案和我预料的一样。”
顾丞:“那你还问?”
尤玮:“我自己想的,和听你出来的,感受不一样啊!”
顾丞竟然词穷了。
尤玮这时又做了一个假设:“咦,你说要是我昨天答应了叶伦的条件,但我不告诉你,我就脚踏两只船,阳奉阴违,左右逢源,你也拿我没办法啊,是吧?”
顾丞目光里透出一点不屑:“你以为这事能瞒多久?”
尤玮问:“如果被发现了,我会死的很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