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106节</h1>
南荣皇室诸王之中,诚王一生只娶一妻,只生一女,且对妻女疼得如珠如宝,这原本就已经足够让天下女子羡艳不已了,更何况谢贵妃谢婉与诚王妃萧明珠曾有过那样一段过往。
诚王妃萧明珠是萧运长的妹妹,萧乾的姑母。这谢贵妃未出嫁前,与萧明珠一样待嫁闺中。虽然谢萧两家素来不和,但那个时候彼此面上还过得去,两个小女儿不知家族恩怨,关系一向处得不错,平常诱个什么帕子,描个什么花样儿,去庙里进个香,求神许个心愿,都约到一起,简直形影不离。那个时候,两个小姐妹喜欢的人都是诚王。可后来家族联姻,萧明珠的姐姐萧明香却与谢贵妃一共入了宫,伺候在君王之侧。
而萧明珠却好命地嫁入诚王府,成了诚王唯一的王妃。
都说诚王妃是个有福的女子,可得亲王一生专房专宠。可老天给了她最好的夫君与婚姻,却又夺去了她身为女子该为夫家传宗接代的机会。萧明珠生育宋妍的时候大出血,损及身子,从此再也无法生育。诚王膝下无子继承,都以为萧明珠这朵黄花势必将枯萎在诚王府了。可令人哗然的是,诚王再未纳妾,只把宋妍当个小子养,养得刁钻蛮横,却疼若掌中宝——
如此,他虽无子,却也省了至化帝的心病,兄弟两个关系也亲厚。
不过这事儿,私下也有人传,萧明珠大出血,导致再不能生,好似有些猫腻。
上一辈的恩怨,玉嘉原本不在意,可今日……
她苦笑:“为了妍儿,父皇不会再把我指婚给萧六郎了……至少目前不能。可再等下去,还有机会吗?”
谢贵妃静静不语……
因为她不明白,为什么宋妍死了,看到那个贱人痛苦,她却高兴不起来。
——
凌晨时分,南荣皇都临安城笼罩在一片黑幕之中。
丞相府外的小巷子里,狗吠声不止。没多一会,谢忱书房的门便被敲响了,“咯吱”一声,一个青布袍子的小厮挤了出去,拱手施礼。
“丞相,辜将军造访。”
谢忱在书房里已经坐了一个时辰了。对谢贵妃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妹妹,他又好气,又无奈,恨她妇人的小心计坏了自家大事,却碍于她的身份无法责怪,只咽回一口心头老血,从荆棘园回来,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唉声叹气。
听完小厮的话,他轻手端起茶盏,喝一口,“请。”
辜二很快进来了,手上拿了个东西,像是一封信。
他低头垂目,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恭敬地呈给了谢忱,然后就告退。
“富贵,送辜将军出去。”谢忱把信拿在手上,只瞟一眼辜二的脸色,便吩咐小厮送他走了。
等书房里再安静下来,他慢慢拆开封缄的信,一张原本铁黑的脸,登时有了光彩,眼眸闪过刹那的冷意。
“好东西!”
次日早上,谢忱去了金瑞殿,上了一本厚厚的折子,列举数道罪责,参枢密使萧乾与萧家有谋逆大罪。除了说萧乾为人“肆无忌惮,狂妄自大,见皇帝还全副戎装,目无君上”一类空词套词之外,主要有两点。
第一便是萧乾为得千字引和墨家武器图谱,以给萧大郎冲喜为由,将墨家钜子墨九藏入萧府,便在墨九的帮助下,先后起了关系千字引的坎墓和巽墓,得到两尊仕女玉雕,却未告之皇帝。
在折子上,谢忱称有证人证物,可供证萧乾罪证确凿。
第二便是楚州发大水时,萧乾在赵集渡发现了南荣转运兵尸体,并找到当年失踪的大宗军备物资。然而,得了这一批可供二十万大军使用的口粮与武器,萧乾不仅没有造册上报,反倒私自藏匿,其谋逆之行,已昭然若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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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石激起千层浪,谢忱是当朝权臣,他参奏萧乾谋逆的事涉及国之根本,几乎这风声从暗地里吹过,整个皇城都紧张起来。在京做官的人,都有极强的政治感悟力,几乎人人都知,这一场没有硝烟的大战,就要拉开了。
今日原有小朝,文武百官一入朝班,气氛就诡异的紧张起来。平常这些人入朝参政,皇帝还没有来,总会三三两两凑到一起,拱手作揖说一些客套话,今日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知情的缄默不言,不知情的也是老油条,也不敢当众打听,一个个摆着僵硬的表情,等着暴风雨的来临。
谢忱站在金銮殿下,看了几次空空的龙椅,不停撸胡子。
天儿不亮他就秘密递上了折子,至化帝只叫他早朝时当廷参奏,邀众臣群议,并没有明确表态他对萧乾的态度。谢忱虽然已是官至丞相,可对于至化帝这个人,他还没有完全看透。不过今天这场风,刮也得刮,不刮也得刮——证据确凿,他不信萧乾赖得了。
念此及,他头昂得高高,一派胸有成竹。
而萧乾这会儿……好些人这时才终于发现,枢密使居然还未上朝。
在众臣面面相觑的猜测中,至化帝终于姗姗来迟。
他坐在龙椅上,看向众臣的目光从容平静,想来也有思量。
“众卿可有事启奏?”
原本有事要奏的人,都不敢率先去点那火,只拿眼睛看着谢忱。
这样的气氛,让至化帝眉头微微一皱,也转眸看去,“谢爱卿!”
直接被点了名儿,谢忱也不犹豫,上前出列,把先前秘报给至化帝的奏折,又当着众臣的面儿重新读了一遍,然后看向龙椅上的至化帝,“陛下,今日小朝,萧使君竟也不来,根本就是目无法纪,漠视天子,完全不顾及陛下仁慈,多方恩泽于他……”
“谢丞相!”谢忱联合了几个人弹劾萧乾,可萧乾虽然未在场,却也并非没有心腹。谢忱这边话没说完,就有一个留了美须的壮年男子出了例班,朝至化帝致礼后,怒而问谢忱,“萧使君昨日偶感风寒,请了病假,已有奏报司殿,丞相何故这般为难?”
谢忱冷笑一声,“王枢密副使,好会相帮。”
这个谢老头子是个肯作秀的,骂完了枢密副使王枢,突地跪伏在地,向着龙椅的方向重重叩了个响头,又一路爬行过去,再一次叩头,声音哽咽起来,“陛下,老臣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的人了,只想趁有生之年为陛下分忧,便是殚精竭虑,也死而后悔。这些年,谢家与萧家虽有些芥蒂,可论年纪,老臣是萧使君长辈,若非证据在目,又何苦冤枉他?老臣这番奏请,不过为让陛下查明真相,如此正义之言,却遭到萧乾党羽诬蔑攻讦,若长此下去,朝堂上谁还敢说真假,陛下又如何知晓真相?”
“真相是什么?”王枢是萧乾提拔上来的枢密副使,与他也是一荣俱荣的关系,当即他也跪倒在地,拱手叩拜至化帝,言词恳切:“陛下圣明,萧使君这些年为南荣鞍前马后,九生一死,对陛下更是忠诚一片,于朝堂内外奔走,立下无数汗马功劳,怎会有谋逆之心?请陛下明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