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37节</h1>
可萧六郎分明没有听见她的话,或说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等墨九湿漉漉爬上去时,他已经快速把温静姝平放在地上,一只手掐紧她的“人中穴”,另一只手熟练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倒了一粒药丸子塞入她的嘴里,那反应快得墨九咂舌。
“果然神医啊,名不虚传。”
萧乾看她一眼,还未回答,温静姝就睁开了眼,白如纸片的脸上,有一抹怪异的红润,乌紫的嘴唇蠕动着,沙哑地轻喊。
“六郎?”
墨九搔搔头上的水,觉得这画风好像有点不对?可不待她细想,宋妍便紧张的解释起来。
“表哥,不关我的事,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想吓吓那个贱蹄子,我没想伤人的,我真的没想到,是她,是她……”
她很快就找到了替罪羊,猛地指向墨九,“是她故意激我的,真的,你相信我……信我……”
萧乾猛地抬头,瞪向宋妍,“滚回去。”
宋妍一愣,“哇”的一声哭了。
这些年从来没有人用这样的语气与她说过话,萧乾对她这个表妹也爱护有加,平常他待人虽然不够亲厚,却也很少说重话。可为了那样一个女人,他竟生了这样大的气。
“贱蹄子,我不会放过你的。”宋妍泪眼蒙蒙地瞪一下墨九,哭着捂脸走了。
墨九觉得自己很无辜。
宋妍这脑子怎么长的?难道没有看出来,萧乾担心的人分明是温静姝吗?不过她也不怎么在意,抿了抿唇,问道:“萧六郎,需要我帮忙吗?”
“不必。”萧乾看她一眼。
“可……”墨九清了清嗓子,“静姝为我受的伤,我若走了,好像有点不近人情?”
萧乾安静地检查着温静姝的伤,温静姝的样子很不好,嘴唇发紫,哆嗦不停,整上有一种生病垂危似的死气,看得墨九也焦心得很。
“我来帮你吧。”墨九看萧乾似乎顾及着男女之防,对温静姝胸前的伤口颇有不便,赶紧蹲身道:“我曾学过一些紧急救助知识,要怎么做,你告诉我……”
“嫂嫂。”萧乾打断她,站在湖边,一袭月白的衣袍上像沾染了水雾,让他俊美的面孔更显清冷寡情,“这个节骨眼上,嫂嫂实不该再惹事生非。”
说罢他吩咐薛昉准备把人抬去乾元小筑,又吩咐准备药材与药具,听他那口气,是要亲自动手为温静姝治伤了。
墨九手握成拳,又慢慢松开,懒得解释了。抖了抖贴在身上的衣服,看丫头小厮们迅速围拢过来,觉得湿透的衣衫实在不雅,默默转了身。
毕竟晚上她还有更重要的逃跑活动,实在不宜在这儿抛头露面,引人围观。可走几步,她脚步一顿,也不知想到什么,回头看向萧乾与温静姝时,面色有一刹的变幻。
“萧六郎。”她又慢慢走到萧乾身边,抱着双臂,认真瞥他道:“嗳,我做棺材做得不错。设计新颖,线条流畅,尤其二人棺极有美感,保证住进去的人,千百年都无人冒犯。你回头若用得上,只管招呼一声,价格好商量。”
萧乾脸颊抽搐,没抬眼。
旁人听见,也只当这货在发疯癫,神叨叨说些不吉利的。比起她的“冥界”来,这也小巫见大巫,并没有人太过关注。
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温静姝身上,只蓝姑姑从人群里钻过来,拎住她就往回拖,恨不得拿针线缝了她的嘴。
回到小院,墨九唤蓝姑姑打水洗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躺在床上,还熏了香,没有什么异样,蓝姑姑见状,也没有多问湖边的事。
但整整一天,墨九都很安静。
半夜里,她醒过来扒了几口吃的,又翻墙去了一趟隔壁,从辜二家摸了一只芦花大母鸡回来,用红绸为它扎了一朵漂亮的小红花戴在头上,又扯一条绸带挂在它的脖子上,还写了一行字。
“此鸡乃天寡之命,可堪匹配萧大郎。”
折腾完这些,她捆了母鸡的腿脚,绑在床头,像个理发师似的,耐心为它修剪鸡毛。
她的行为向来怪异,蓝姑姑也不觉反常,一边收拾细软,一边与她说话。可她能拿的都拿了,能带的都带了,该收拾的也都收拾好了,墨九却还在捣鼓那只母鸡。
“我的姑奶奶——”蓝姑姑急得直跺脚,“二少夫人受伤,萧使君为她诊疗,这会儿肯定没心思理会咱们,机会正好。再不走,等什么?”
“嗯。”墨九放下剪刀,把罗盘塞入怀里,推开窗子看了看还未亮开的天,嘴角微微一翘,“今儿萧府肯定热闹。”
“可不,过了夜就十七了。”蓝姑姑道:“你看府里都在杀猪宰羊,筹备酒席了……”
“是哦。”墨九自言自语道:“婚宴酒席也不知会做什么好吃的。”顿一下,她侧头盯住蓝姑姑,眼里像长了钩子,突地大放光芒,“要不然,我们吃完婚宴再走?”
蓝姑姑瘫软在椅子上,生无可恋地盯住她。
墨九揉着鼻子,哈哈一笑。
“咯咯咯——”公鸡打鸣了。
寂静的夜空中,鸡鸣狗吠,声音传出好远。
兴许是逃跑次数太多,墨九已经过了紧张期,她淡定地拉着蓝姑姑,照常从辜二家的院墙爬出去,绕到辜家院子外面的小树林。
晨雾白茫茫一片,笼罩着幽静的树林。
几丈之外,视线便有些模糊。
雾中,申时茂牵了两匹马,候在那里。
飘渺如烟的世界中,还有一个令她意外的人——风尘仆仆的墨妄,骑在高大的黑驹之上,唇上的笑在雾中散开,眸间烁烁似有星光。
有一种男人,会让女人不自觉地忽略他的容颜,只记住他的表情与气度。在墨九心里,墨妄便是一个这样的男人。
“大师兄,你也来了?”墨九很惊喜。
不可否认,再一次见到墨妄,她心情很愉悦。那感觉就像一个受尽欺负的出嫁姑娘,见到娘家人一般,自然而然的温暖。若非她知道世风不同,肯定会过去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