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九翻白眼,“意思是,人心里住了鬼,就有鬼。”
玫儿更糊涂了,瞥着她严肃的脸,“哦”一声,换了话题,“那姑娘怕不怕鬼?”
墨九摇头,“鬼有什么可怕?”
玫儿咂舌,“那姑娘说,什么最可怕?”
墨九默了一瞬,回她:“人心。”
玫儿太小,显然不太懂,但她一张尖巧的瓜子脸上却写满了崇拜,她抓住墨九的衣袖,满满依赖的靠着她道:“我娘还活着的时候,常给我讲鬼故事。她说鬼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来抓娃娃吃,玫儿便怕得紧,不敢走夜路,不敢睡在灯火照不见的地方……姑娘,你有没有听过鬼故事?”
墨九笑眯眯的,“没,你给讲一个?”
鬼节讲鬼故事有些刺激,也极富挑战,玫儿还没有讲便紧张起来,抓住她袖子,左右四顾着很害怕。
墨九笑了笑,把她带到河堤的一块凸石上坐下,看着人们争先恐后地走到河边,把一盏盏用彩纸扎成的“水灯”放入河里,微微眯起眼,“石头坚硬,阳气最重,鬼便过不来了。讲吧。”
“哦。”玫儿挨她紧紧的,“从前有一个秀才,他赴京赶考,为了省些盘缠,便夜宿荒山,靠在了一座孤坟上头……”
河灯照亮了水面,为夜色中的波光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伴着玫儿的鬼故事,冥纸的味道弥散在了空气里。
“不好,有人掉河了。”
“快,快去看看——”
墨九是来“旅游”的,对什么事儿都感兴趣。她曾说辜二是一个十处打锣九处都在的人,其实她自己才是。听见人群嘈杂,只招呼了蓝姑姑和玫儿一声,便往人多的地方去瞅热闹。
人命永远是世上最令人关注的东西,她到的时候,有一个男子在河里“扑腾”,一些会水的正跳下去施救,其余的好事者,则围在河堤上窃窃私语。
墨九伸长脑袋看着,突听耳侧传来一句,“成贵哥,快看,大少夫人在那里!”
“哈,二爷的法子果然奏效。你几个过去,请大少夫人回府——”
看着一群人朝自己走过来,墨九恨不得把脑袋缩回肚子里。看来萧二郎人品不怎么好,脑子却还够用,不仅探得了她在这里,还用了这样缺德的法子引她出来。
“姑娘,怎么办?”蓝姑姑紧张得声音都颤了。
“王八蛋!”墨九低咒一声,“事不宜迟,我们分头跑,回头在租住的农庄碰头。”
这货胆儿大,倒也不紧张,撒开脚丫子就跑,转瞬就消失在人群中,没了影子。
可她这么一走,蓝姑姑和玫儿却着急了。
“农庄在哪?”
“……不知。”
“呜,你往哪边跑?”
“我……这边。你……那边。”
河灯像一盏盏悬挂在河上的灯火,照亮了墨九逃跑的路。她跑得很快,可从一开始便成了人家的目标,所以追赶的人,她也一直没法儿甩掉。好在今晚河岸上人多,她个子又小,在人群中钻来挤去,一时半会儿那些人也追不上。
她气喘吁吁地挤过一条河弯,发现前方的岸边泊了一艘浆轮船,甲板上有一把梯子挂着,直入岸边,似乎为了方便上下船之用。
墨九回头一瞅,下意识爬上悬梯,跳上甲板,然后抽回梯子,趴在甲板上,等那一群人跑过去,她才松了一口气。
可她还没想好要不要进去与船主人打声招呼,背后就传来辜二的声音,“九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一回是巧,二回是巧,三回又在这样的时候见到辜二,墨九很难再相信是巧合了。
但他好歹是旧识,在逃跑的路上碰见他,墨九并不排斥。
她拔了拔头上的布巾子,向他端正地行了个礼,“又打扰了,还请辜家公子原谅则个。”
“无妨。”辜二摆手,疑惑道:“九姑娘为何在此?”
“哦哦哦,我路过。”
路过也不能“路”到人家船上来呀?墨九自知无法自圆其说,四处张望一下,技术性岔开话,“你家相好的,今儿不在?”
看她把这艘浆轮船也当成花船,辜二脸有些涨红,“九姑娘玩笑了,这船是家里的。平常在河两岸往来,贩些货物,今儿大哥和家人都没落屋,我这不过来寻人么?”
“哦哦哦也是。”墨九盯着远处的河灯,又道:“你家好像很有钱?”
“勉强可度日。”辜二谦虚地微笑。
“那我就没负疚感了。”墨九是想到了辜大供给她这个“食神”的那些鸡鸭。
“此话何解?”辜二却分明不懂。
“呵呵呵。”墨九笑吟吟看他,“我是说,你既然有钱,那这样的良辰美景,不摆上一桌,吃点小酒,岂不是负了河岸风光?”
船上居然有现成的酒食,辜二很快便摆了上来,墨九也不客气,拿过酒杯,便热情地为他斟酒,“来来来,我们相识有缘,先干一杯!”
辜二盘腿坐她对面,却不碰杯子。
墨九眼一瞪,“怎的,瞧不上我,请你吃却不吃?”
辜二面露难色,没好意思说这些东西原就是他的,只低了声音道:“九姑娘请吃喝,辜某怎觉得,像极了……鸿门宴?”
墨九把他面前的酒杯端过来,一饮而尽,“怕我下毒不成?你不喝我喝。”
她原本确实想把这厮灌醉,问一问为什么老是恰好出现在她面前,可人家有了警惕心,她也就没机会了。
一边愉快地吃喝,她一边东张西望的睨着船下河岸的动静,突地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慌里慌张地跑过来,四处打量着,就差大声喊她的名字了——不是蓝姑姑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