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却试图安慰她:“嗨,小姑娘,你真要舍不得百里大人,你也可以留在这里……真的,你们人类不是有一句俗话吗?陪伴才是最长情的告白,你天天在这里陪着他,也可以陪着我,岂不是两全其美?”
她跳起来。
树精吓一跳:“喂,小姑娘,你要干什么?”
她大叫:“我的玉瓶……我的玉瓶……”
那是百里行暮留给她的最后的礼物,她居然把它给扔掉了。
她冲到三桑树下面,可是,地上空空如也,已经死去的小玉瓶再也发不出任何的光芒,再想找到,谈何容易?
从三桑树下,到坟包周围,再到草丛深处,她几乎翻遍了方圆的每一寸土地,可是,那只小玉瓶真的不见了,再也找不到了。
就连委蛇也帮着寻找,蛇尾几乎席卷了每一寸土地,可是,哪里还有小玉瓶的踪影?
黑夜早已降临,月色如此黯淡。
凫风初蕾呆呆地坐在三桑树下,但觉浑身彻底失去了力气。
就连这点最后的纪念物,居然也一去无影踪了。
委蛇垂头丧气地蹲在她旁边,也不敢安慰她。
它怕自己一开口,她先崩溃了。
可是,它不得不开口:“少主……”
她再次跳起来。
委蛇眼睁睁地看着她冲到巨大的坟包面前,双手死命地拉扯青草、落叶,挖掘已经逐渐坚硬的泥土,碎石……
它惊呆了:“少主……少主……你这是干什么?”
她厉声道:“我要看看百里行暮到底死没有死,我看看他到底腐烂没有……委蛇,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看到他,就是这样,他在坟墓里躺了一万年也没有死,也许,这一次,他也没死……他一定是装死,真的……你不信,你等我挖出来看看就知道了……”
“少主……少主……”
委蛇几乎快哭出来了。
这怎么一样?
上次,是刚刚经过,坟包便轰然中开。
这一次,坟墓可一点动静也没有啊。
就连它这条蛇,也知道里面全是死亡之气——而且,亲手埋葬,怎能有假?
可是,凫风初蕾却一意孤行,双手胡乱挖掘,胡乱扒拉,很快,地上便多了一堆青草、草皮、各种的枯枝败叶。
可能是这周山之上的泥土特别坚固,生长的青草又将他们彻底固定,她纵然力气不小,一时三刻,哪里能将那么巨大的坟包扒拉开?
十指,很快鲜血淋漓。
委蛇扑上去,蛇尾缠住她,“少主……少主……你醒醒吧……醒醒吧……怎能这样惊扰百里大人?你不要这样啊……”
她猛地跌坐在地,瞪大眼睛。
鲜血,从十指上滴滴落下。
可是,她一点也不觉得疼痛。
她只是不甘心地四处打量,四处寻找:“是谁偷走了我的玉瓶?是谁?是谁?百里行暮,你连这一点小小的信物也不再留给我了吗?”
忽然一拳砸下去,一颗小树应声碎裂。
“百里行暮,你给我听着,无论你死没死,烂没烂,以后我都不再来看你了……真的,我发誓再也不来看你了……百里行暮,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
一阵风来,云阳树精听得远远的半山腰随风出来隐隐的哭泣,好像一个人压抑了自己满腹的痛苦和心事,肝肠寸断。
随即,那隐隐的恸哭转为了惨烈的哀嚎:“我恨你……我恨死你了……你知道吗……我恨死你了……”
声声泣血。
一棵树,都被感染了悲哀。
他哀叹不已:“可怜的人类,难道不知道眼泪是最伤心伤肺的武器吗?一个人若是伤了心,便老得快!何苦呢!何苦呢!与其惦记一个让自己哭泣的男人,何不另外寻找一个让自己欢笑的男人?”
过了巍巍秦岭,汶山、岷山渐次映入眼帘。
满眼的绿,重新复苏。
巨大的干旱,到此为止。
凫风初蕾心底却并无半点喜悦,还是忧心忡忡,她不知道金沙王城的洪水到底有没有褪干净。
近乡情怯。
越是靠近,越是忐忑。
直到飞行器盘旋在金沙王城上空。
她只看一眼,便惊呆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竟然不是绿——而是红,热烈如火,层次分明的各种红——粉红、玫红、朱红……不一而足的红色,热烈得就像是三月姑娘脸上的胭脂。
竟然是连绵起伏的芙蓉花,在暖春里,开得争奇斗艳,香飘十里。
然后,才是高大的刺桐树。
经历了一个寒冬的洗礼,常绿的刺桐全部换上了新装,可一串串刺猬般的红花却开得更红更艳,加上千丝万缕的海棠,竟然让整个金沙王城,彻彻底底变成了一片翠绿。
那场大洪水,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