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满的一小罐烈酒,一滴也没有剩下。
心口,火烧似的,可是,颤抖的双手,却慢慢平息。
这时候,她才看向百里行暮。
他一直凝视她,满眼怜悯。
可怜的初蕾,她已经彻底吓坏了,飞行了这么久,身子还在轻微的颤栗——
他浑然忘记了她幻变四面神影时的威力无穷,更忘记了金杖在大漠里掀起腥风血雨的一幕,眼前,只剩下一个面色惨白的柔弱女子,因为担忧恐惧而一直颤栗。
可怜的初蕾。
他终于伸出手,轻轻抓住她的手。
她的手,也是冰冷的。
可是,她一反手,握住了他的手——两只冰冷的手,已经无法互相温暖对方。
她抬头,茫然地看了看阴沉沉的天气,好像觉得冬天一夜之间就来了,就像大禹王驾崩时那样,一夜之间,阳城街头便被大雪笼罩。
可是,飞行器越过沙漠边境的时候,艳阳一览无余照射下来。
低头,绿色草原,茫茫森林,清清河流,正是白驼部族的活动范围,然后,是高大石屋,曾经纷纷攘攘的白旗镇就像突然被掐死了一般……
凫风初蕾已经满头大汗,直到飞行器的外罩无声无息地降落。
委蛇欣喜大叫:“太阳出来了,我们可以自由飞行了。”
至少,可以长距离的飞行十几个小时。
可是,凫风初蕾依旧感觉不到任何的兴奋,她握着百里行暮的双手还是一片冰凉。
“初蕾……”
她终于回过神来,慢慢盯着他的心口,好一会儿,才伸出手,轻轻摸了摸。
白衣如雪,但是,有淡淡的褐色。
她不敢再深入了。
“初蕾……”
她定定的:“百里大人,你会死吗?”
他凝视她,眼神一黯。
她的心,也随之一黯。
“百里大人,你不会死!我不会让你死!”
她的语气十分坚定,充满了自信:“几千度的高温溶液也没有将你融化,这一次,你也必不会死。”
她伸出手,从怀里摸出小玉瓶。
小玉瓶空空如也,最后的两颗玉红草果实,一颗给了涂山侯人,一颗,在自己中了小狼王和涯草的媚毒之后,已经用掉。
一颗玉红草果实能治疗所有的外伤,三颗玉红草果实能让人沉睡百年万年,等待机会重生。
可现在,她一颗都没有了。
她立即放开百里行暮的手,开始调整飞行器的方向。
“初蕾,你想去哪里?”
“天穆之野!”
他微微一笑,柔声道:“我们都不知道天穆之野的方向,也无法抵达……初蕾,别浪费时间了,还是去周山吧。”
她绝望地垂下眼睑,看看闪烁的仪表盘,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飞行器往周山的方向飞去。
暗沉沉的阴气将云层里的太阳扼住,一副决不让它重新冒头的架势,唯有地上的死尸散发出的腐臭迅速凝固成一团强大的死亡之气,将整个沙漠全部占领。
涂山侯人远远停下,眺望满地的断肢残臂,血肉模糊。
大夏的士兵,白狼国的“地杀”,当然还有高大无比的巨人、甚至是单峰骆驼……他们的死状,惨不忍睹,就像没有任何还手之力的蝼蚁,被一场巨大的风暴割裂成了碎片。
绝大多数人和单峰骆驼,都是互相践踏而死。
溃散和兵败,比厮杀更加可怕。
无处退却的黑暗中,所有人无头苍蝇一般胡乱撞击,最后,两败俱伤。
阴沉沉的天气十分平稳,无风无云,所以,完好地保存了这一幕绝杀后的场景,饶是涂山侯人早已经历了无数次浩劫和死亡,也深觉触目惊心。
跟上来的小狼王失声惨叫:“天啦……天啦……居然死了这么多人……”
大漠上的所有生物,好像全部死光了似的。
他奔上前,看到一地的断手,还有无数明晃晃的五指利刃——那种利刃叫做“黄沙解牛”,并不是一片完整的刀锋,而是将钢刀分成五片刀片,是白狼国独有的“地杀”战阵才使用的,意味着一刀下去,五片刀刃便会将敌人分解成案板上的碎牛羊肉一般。
这一招,只适合在沙漠上使用,所以,就连白狼国也是多年不用了。
不料,一用,就全军覆没,不余任何一条活口。
小狼王急得跺脚,连连哀叹:“完了,完蛋了……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这一场战役,我损失最大……是谁把我的地杀战阵给彻底摧毁了?”
涂山侯人淡淡地:“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他面色惨白,忽然道:“真是凫风初蕾干的?凫风初蕾真有这么厉害?”
涂山侯人径直走向前方。
因为,他看到前面有慢慢蠕动的庞大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