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福做了个鬼脸,复又正经起来,他道:“安家的一众余党成了过街老鼠,听说追赶奸党的人就是大爷,有人说他带着人马已到了秦县呢。”
顾三娘一惊,她只当自己的耳朵听错了,问道:“你刚才说谁?是你们大爷?”
万福点头,他又道:“千真万确,前两日大爷就到了秦县,吓得安党龟缩在城里不敢出来,大奶奶,咱们去找大爷罢!”
顾三娘呆了一下,而后巨大的喜悦涌上她的心头,秦县和谷县挨着,先前她逃难时,就曾经过秦县,如今沈拙既是来了,她自然是要找过去的。
柳五婆同样十分欣喜,她们这几人,先是被安家派兵捉拿,后来逼不得已逃到深山藏着,蒋家的人,何曾如此受气,现今拨开乌云见明山,轮到安家的人被赶得无处躲藏,憋屈了许久的柳五婆总算能畅快的舒一口气了。
“大奶奶,还等甚么,咱们这就去找大爷罢。”柳五婆也提议去找沈拙,顾三娘沉思片刻,她对万福说道:“别慌,先仔细打听大爷究竟是不是到了秦县。”
万福垂手答应了,那顾三娘想到再过不久就能见到沈拙,心里忍不住带着喜意,她对怀里的虎哥儿说道:“生下来这么久,可算要看到你爹爹了。”
虎哥儿长长的打了一个呵欠,小手握成拳头,歪着脑袋睡着了。
自此,万福每日都要外出,他们待的地方虽说离着秦县有些远,不过如今有许多人往南边逃难,是以打听消息倒也容易。
不出几日,万福就听人说过,沈拙确实千真万确就在秦县,另有传言,说他之所以亲自带人围剿安党,一则是要了结与安家的仇恨,二则是来找人,至于要找甚么人,倒是没问出来,只说他派了亲信,在邻近的几个县里一个乡里一个乡里的挨着找。
顾三娘默默想着,她猜沈拙八成是来找自己的,当日和吉昌公主分开,她连封信也没有寄回去,只怕谁也没想到她会带着柳五婆她们窝在这个尼姑庵里。
既是知道沈拙就在秦县,顾三娘便准备下山寻夫,她在庵里住了这么久,临走前,自是应该好生答谢玄安师徒几人,静慈听说她要走了,满脸都是不舍,她道:“柳施主,你们走了,只怕我们就再也无缘相见了罢。”
相比静慈的依依不舍,玄安倒是坦然,她念了一声佛号,对徒弟说道:“无缘既是有缘,不必过分执着,柳施主本就不是佛门中人,回去也是理所当然的。”
玄安慈爱平和,无论甚么时候,总是一副不喜不悲,不紧不慢的模样儿,她收留了顾三娘,却从来不曾过问她们的来历,也不问她们几时离开,顾三娘住在水月庵的这些日子,时常和静慈来往,不过她很少与玄安打交道,但在她走投无路之时,玄安师太不问缘由的接纳她们,这令她心中充满感激。
顾三娘奉上一个包袱,里面是她和柳五婆裁剪的三套素衣,并有五百个铜板的香油钱,她对玄安说道:“这几个月,多亏有师太收留,要不然我和孩儿早就不知身在何处,这小小的谢礼,还请师太收下。”
玄安没有推辞,她叫徒弟收了下来,又道:“这一去,还望柳施主多加保重。”
说完,她双眼直视着顾三娘,但却一语不发,顾三娘被看得不自在,她动了一下身子,问道:“师太还有甚么话要交待的么?”
玄安微微一笑,她道:“柳施主是个通透的人,执念莫要太深,凡事转一个弯,总能看到另一番不同的景象。”
顾三娘不解其意,她疑惑问道:“还望师太明示,我怎的有些听不懂呢。”
那玄安师太又是一笑,就不再说话,顾三娘心知她乃是世外之人,她不肯说,她也没有追问,于是她道了谢,就和柳五婆走了。
次日,顾三娘在庵里用完早饭,和玄安师太打了一声招呼,便要下山,静慈和静心两人将她们送到山脚,即将分别,顾三娘朝着她二人挥手,说道:“多谢你们,我们要走了。”
静慈红了眼眶,她道:“柳施主,你们路上小心。”
话别几句,双方都不提再见的话,万福皮鞭一扬,马车往前驶去,顾三娘打着帘子,遥望着站在山脚下的两个人影,直到看不见了,她这才叹了一口气,默默的放下手里的帘子。
柳五婆见她神色惆怅,说道:“大奶奶不必介意,千里搭凉棚,没有不散的宴席。”
“话是这个话,这心中多少有些难过。”顾三娘轻轻拍着小哥儿哄他入睡,又道:“从京城到这里,我们得了那么多人的照料,如今回想起来,竟觉得十分不可思异。”
柳五婆笑着说道:“这也是大奶奶心地善良,结下的福报。”
顾三娘不禁笑了她出来,她说:“在这庵里住了几个月,连你的嘴里也挂着这些佛语了。”
马车一路晃晃悠悠,渐渐走到有人烟的地方,山中清幽,顾三娘每日听着庵里的晨钟暮鼓,像是与世隔绝一般,现今下山,沿路看到远处的村庄和河川,忍不住有几分恍惚。
“大奶奶,过了这陈庄,就是秦县的地界。”万福一边赶车,一边隔着帘子说道:“天色晚了,要不先找个地方落脚呢。”
他们从一大早就赶路,路上并不曾停歇,看这样子,只怕明日才能赶到秦县,顾三娘往外看了一眼,也说先住店歇息。
陈庄不远处就有一个镇子,这回他们没在庄户人家借宿,而是径直赶着车往镇上去了,因着连接两县,又在官道上面,是以这镇子还算繁荣,顾三娘她们到了镇上时,先找客栈投宿。
世道不太平,客栈里的生意比平日更加冷淡,掌柜看到来了客人,连忙把顾三娘等人迎进来,又招呼他媳妇上茶。
三人早就乏了,万福对掌柜说道:“劳烦开两间房,不拘甚么,再送些吃食过来。”
掌柜点着头,又引着她们来到后院,这间客栈是掌柜自家宅院改建的,也不分甚么上房下房,后面一个大大的院子,东西两边共有八间厢房,掌柜将顾三娘带到靠西边的屋里,便出去给她们准备吃食。
顾三娘进了屋内,先给虎哥儿换了尿布,她正和柳五婆说话时,忽然听到对面屋里传来争执声,柳五婆隔着窗户看了几眼,说道:“八成是别的客人在吵架。”
顾三娘并未放在心上,谁知过了不久,那争吵声越来越大,店家娘子急忙过去劝了两句,随后才见她们的声音压低了一些。
劝完那边的旅客,店家娘子又来给顾三娘送吃食,她进来后,赔着笑脸说道:“吵着你们了罢,我已过去劝了她们。”
说罢,她摇了摇头,又道:“这一家子人,在我店里住了个把月,房钱拖了好些日子没给,要不是念着她们一路逃难不易,我当家的早就赶她们走人了。”
柳五婆笑了笑没说话,她帮着店家娘子把饭菜端上桌,送走了店家娘子,和顾三娘用饭不提。
一夜无话,第二日,顾三娘起床洗漱之后,便要给客栈掌柜结账,这时,她听到后面传来说话声,于是回头看了一眼,和那人四目相对时,顾三娘顿时楞住了,原来,昨夜和她同住一间客栈的人,竟是先前在京中见过的永定侯夫人。
☆、第131章
永定侯夫人望着顾三娘,脸上一惊,随后嘴里大喊:“快抓蒋家的逆贼。”
她嘴里胡喊乱叫,倒把掌柜夫妇二人唬得不知所措,那永定侯夫人唯恐放走了顾三娘,她朝着后院喊道:“还不快来人,蒋家的逆贼要跑了。”
不多时,跑出来两三个婆子,那些人满脸茫然,不知外面发生了甚么事,永定侯夫人连忙指着顾三娘,说道:“快把她抓起来,她是蒋家的家眷。”
原来,自从太子一方带人打到京城,安家便带着小皇旁外逃,安家一派的人,自知留在京城就是死路一条,自然也跟着一起跑,永定侯也在其列,只可惜这永定侯年事已高,他带着一家老小逃命,本就受到惊吓,半路上又经不得颠簸,不幸染病去了,只留下永定侯夫人,和几个不成器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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