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度春风,空余剩月。纸间笔墨,功场名窟,贤奸总相杂,冷眼自在旁观。
恩仇轮转,件件般般,恩来报恩,仇来报仇,尘埃终落定,花前月下又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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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辰时,田姜正在同总管事沈霖对帐,小丫头隔着帘栊回说:“大夫人来了。”
田姜连忙命快请进房,也就两三句话的功夫,何氏跨过槛儿瞧见沈霖,连忙撇嘴笑着:“我来得不巧,倒妨碍了你们。”
沈霖神情不自在,这话听得很是刺耳,清咳一嗓子待要解释,田姜已命翠梅斟茶,她也不起身,只让何氏挨炕边椅坐了,又微笑道:“大嫂等我须臾,对好了帐再与你闲话。”
何氏不多说甚麽,坐着状似悠闲地吃茶,却把两耳竖起,生怕漏听了只字片言。
田姜继续问沈霖:“勉哥儿处的丫鬟婆子可有处置妥当?”
沈霖禀说:“一早马嬷嬷就领了出去,待变卖好银子来交还就是。”
田姜想想提点他:“如今二爷俸银被封,全指望五爷给银子开支,俗说断骨连筋,二爷出事也连累他官家生意难做,府里日子再不比往昔,还得从长计议,勤俭着来,三房走后,留下的丫鬟婆子里,你挑两三个性子忠厚老实、手脚麻利的送去伺候勉哥儿,除老夫人外,各屋各房清减三人,至于减谁听各主子的就行,再与三房多余仆子一并打发了。”
沈霖称“是”,接着说:“五房那些姨娘们,如今接二连三求去,五爷也不曾留,只说随便她们,五奶奶便推到我这里,夫人看该如何是好?”
田姜倒也无谓:“念她们伺候五爷一场,自个攒的银子、衣裳首饰等皆可带走,再去帐房领五十两银子,从此各走各路,再不存挂葛!”
她又问:“苏姨娘怎样了?”
沈霖蹙眉道:“昨晚钱大夫去给苏姨娘诊脉,说她忧思郁结,身骨赢弱,胎象很是不稳,还需静养调理。”
田姜叹息一声:“专用个嬷嬷每日替她按方子煎药喂食,她若想吃甚麽都依着罢。”
沈霖应承下来,又说了会话儿,方作揖径自去了。
田姜端起盏吃口茶润嗓,何氏愁眉苦脸地:“一早才听闻弟妹怀了双生子,急忙忙赶来道喜儿,想着二爷身陷囹圄,前程渺茫、而你孤零零一个人,挺着忒般大肚儿受苦,我这心里愈发的不好受。”
田姜淡道:“大嫂此言差矣!二爷虽不在身边,可有这两个小家伙相陪、得老夫人怜惜疼爱,五爷慷慨掏银度日,还有大嫂来陪我闲话家常,我何曾受一点苦呢!”
“倒是想得开!”何氏冷笑:“当我不知昨日你是在诓老太太麽?下了昭狱岂有不动刑的?若是二爷有个三长两短,弟妹恐就不会这般大话。”
田姜看着何氏,撕下那层温柔和顺、善解人意的表皮,却是这副真模样。
她忽然能理解老夫人为何百般不允何氏掌中馈了。
“二爷有个三长两短,最坏亦不过一个‘殁’字。”田姜冷声道:“人生在世岂能事事顺遂,大嫂都能熬过来,我又何尝不能?!”
何氏怔了怔,旋而整颗心堕入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