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过后,风老爷子习惯先读报半小时,再散步半小时,而后练太极拳半小时。这是他在革命生涯中养成的习惯,也是他亦文亦武,性情柔中带刚的写照。
风正德挺着圆桶般的大肚腩,站在一旁等老父亲将一套太极拳打完,连忙抢先从勤务人员手中取过热毛巾,递到老爷子手上,而后艰难地躬身道:“父亲——”
风老爷子拿毛巾擦了一把脸,满是岁月沧桑的脸上,依然精神饱满。他看了一眼跟在风正德身后的风小武,而后扬扬寿眉,道:“你们来得正好,过来看看我练字。”
风正德嘴角嗫嚅了一下,正欲说事,却见风老爷子转身向书房走去。
风正德跟在父亲身后进了书房,终于忍不住道:“父亲,咱们风家遇上了大事。”
风老爷子磨墨提笔,道:“练字之前需静心,遇大事更需静心。你表现得犹不如小武镇定自若呢。”
他智慧如海的目光,落到强自镇定的风小武的脸上,道:“小武,你来点字,爷爷写下来,把它送给你。”
风小武好一阵子惊喜,却莫名地有着面临大考时的慌乱。他强吸一口气,脑海里突然蹦出四个字,道:“爷爷,您写一下‘家国情怀’,把它们送给我作为鞭策。”
风老爷子神情肃穆,提笔醮满墨汁,竟是任由墨汁滴到宣纸上,下笔如千钧,又如指挥千军万马般豪迈,笔走龙蛇,一气呵成,挥毫而就。
而后他满脸倦色,道:“老了,老了。精气神散得快呀。”
风小武上前,帮老爷子将毛笔搁到笔架上,而后俯身一边对着字幅吹气,一边道:“爷爷,我会把这四个字,放在心里珍藏的。”
风老爷子打量着这位貌不惊人,平时略显顽劣的孙子,问道:“小武,你怎么想到让爷爷写这四个字?”
风小武道:“爷爷,这是我一位朋友,对爷爷的评价。他说爷爷有着家国情怀,在家族利益和事关国家发展大局的国家利益面前,懂得如何取舍。”
风老爷子双目神光一凝,道:“你那位朋友,是哪一家的子弟?”
风小武道:“他只是一名乡镇小干部,我和他仅一面之缘,尚不知他是否为世家子弟。但和他一起的,是京都邹老的孙女和东平省军区毕政委家的公子。”
他把温馨和何鸿远所言,向风老爷子复述一遍,然后低头欣赏老爷子的字,留给对方思考的时间。
风正德在边上迫不及待地道:“父亲,这位姓温的记者,是邹老的孙女。她打探来的消息,应该是确凿无误。上头要借丰城之事,敲打我们风家。这些年,老大一味向钱看,为我们风家挣来钱财无数,可也惹了不少祸呀。更可气的是文斌那孩子,怎么能和丰城那边的人搅在一处呢?丰城的色情产业,是我们风家这样的清贵世家能沾的吗?他这是让我们惹火上身啊!”
风老似是听不到二儿子话中夹枪带棒的意思,只是沉声道:“什么清贵世家?我们就是共和国的普通一家子。”
他喟叹着摇摇头,转头向风小武道:“小武,这事儿,你怎么看?”
风小武恭谨地道:“爷爷,遇到大事,咱不能糊涂。我觉得我那位姓何的朋友说得对,在家与国之间,咱得有个取舍。这不仅是爷爷的情怀,也是咱们风家的情怀。”
风老赞许地点点头,道:“你那位姓何的小朋友,无论出身如何,都值得一交。”
他又向风正德道:“你要向小武学习,做个明白人。去找你大哥,让他把文斌带过来。风家的家风门风,得好好整饬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