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苏北护军使卢永祥的官邸变成了所谓“护法”军前线指挥所,在叛军宣布“三次革命”后,假惺惺地选举冯国璋为“护法”军总指挥,“统筹”护法战事,大本营设在南京。而徐州作为第一线,设立了前敌指挥所,由卢永祥担任“前敌总指挥”,为了监视各个战场的进展同时防备异动,护法军大本营在冯国璋的安排下向各地派出了“联络员”,直接负责部队和大本营之间的联系。
对卢永祥来说,这次“革命”完全是意外之举,他压根就没有动过什么非分的念头,完全是被冯国璋要挟上了贼船,心中恼怒归恼怒,但也只好认命。
“大帅……”卢永祥的心腹朝作战室的一个人努努嘴,“这家伙一过来就到处插手,简直不把您放在眼里。”
不用看就知道手下说的是谁,无非是冯国璋派来监视自己的“联络员”,原本卢永祥只想把他当瘟神供起来,这家伙倒好,蹬鼻子上脸,反而进入了指挥部,美其名曰随时保持“联络通顺”。
“他是老冯的人,让弟兄们对他客气点。”
手下狠心一咬牙,“大帅,他们压根没把我们放在眼里,您何苦为他们卖命?”
“你怀疑我的决策喽?”卢永祥眼睛一瞪,声音也提了一个八度。
“卑职岂敢,岂敢?”说是这么说,语气中却没有丝毫的惶恐。
“算了,我知道你们心里不服……”卢永祥挥挥手,示意手下跟他走进密室,“可你知道为什么我要跟着冯老四这个王八蛋?”
虽然多次听到卢永祥抱怨冯国璋,但这次居然直截了当地称其为王八蛋,倒也让人吃了一惊。
“这次我一到南京,冯国璋就把我扣了起来,说是共商大计,其实是威胁我跟他们上贼船。哼……”卢永祥把牙咬得咯咯响,“再加上前次的张勋复辟事件,这已是他第二次摆弄我了,我卢永祥要是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说到这里,卢永祥突然笑了起来:“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既然我和冯老四尿不到一个壶里,为什么还要跟他一起起事?”
“是,弟兄们都想不通,不过大帅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们绝无二话。”
“冯老四的行径,我早就有数了,难道还用等他公开亮出牌子我才知晓么?笑话,把我卢永祥看得也忒低了,但是……”卢永祥意味深长地说,“你晓不晓得待价而沽的道理?”
“知道知道,就是为了卖个好价钱。”
“对头,咱们也是这样,如果冯国璋反心未露,咱们去检举他,只是一般的功劳,但一旦他公开亮出旗帜,嘿嘿……你说?”
“大帅高明,高明。”部下恍然大悟。
“我告诉你,这两年我算是看透了,大总统什么人?那是连老头子(袁世凯)都搞不定的人物,你说说看,老段、冯老四、李纯还有几个谁是他对手?我卢永祥虽然自视甚高,但还没有离谱到连自己几斤几两都拎不清的份上……但咱们出身不好,头上顶着北洋余孽的帽子,总统他能不能真容得下我们还是个疑问。”
老大发话,心腹立马变成了忠实的听众。
“冯老四脑袋发昏,以为英国佬就靠得住,真靠得住么?老头子当年和朱尔典这么铁,大总统说打他就打他,也没看英国人怎么着,据说还眉来眼去一番,只是最后没达成协议闹翻了。凭冯老四的这点斤两,能让英国人不要命地支持他?如果真那么铁,前次拿下倪嗣冲时不早跳出来了?”卢永祥说到这里狡黠地一笑。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他们和倪嗣冲有仇才……”
“笑话,有过节是不假,但唇亡齿寒的道理谁都懂,冯老四为什么不敢翻脸就是因为他实力不够,只是这次被总统踩住了尾巴,想不动也不行了,不过却是我们的好机会。”卢永祥踌躇满志,“在这种敏感时期如果我们先把戏文唱足,再来个反戈一击,你说会怎么样?”
“那要不要属下赶紧去联络……”
“不用,总统肯定会派人来,他要是忘了咱们,过年的红包也不会给的那么丰厚。”卢永祥低声吩咐道,“传令部队做好迎战准备,不怕一万怕万一……”
同一天,依旧躲在南京城的英国领事给朱尔典发去了密电:“冯已按计划行动,一再请求我们提供援助并予以正式的政治承认,该作何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