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书班愤愤道:“崇祯朝的时候,他们若是也勇于任事,而不是尸位素餐,国家何至于弄到现在这等地步?”
侯朝宗摇头,心道:勇于用事,说得轻巧。其实,崇祯皇帝不但不是一个昏君,反倒精明得很。他刚一登基,就用雷霆手段拿下了魏忠贤,叫人精神一振。想那魏忠贤党羽遍及朝野,权势何等之大,可落到崇祯皇帝手中,却如三岁小儿,束手就擒。当时,天下人都以为大明朝又要中兴了。
可谁想,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却大大地出乎他们的意料,在皇帝的励精图治下,国家反一天一天烂下去,最后走到灭亡的边沿。
倒不像万历天启等士人口头的昏君,此两代君王虽然昏聩,可国家反搞得不错。
别的且不说了,在侯朝宗看来,国家之所以变成后来那样,崇祯皇帝的性格是主要原因——没担待。
是的,当初国内糜烂,李闯横扫整个北方。这个时候,朝廷首先要做的事情是消灭国内的流寇,这才是心腹大患。至于辽东建奴,当年的黄台吉和建州上层并没有入主中原的想法,他们仅仅满足于每年秋天来关内抢劫一些越冬的物资。
按照君侯的说法,当时的建奴不错是次要矛盾,而国内流寇是主要矛盾。
攘外必先安内。
其实,崇祯皇帝当时也不傻,也想过要和建奴和谈,为此他甚至派出兵部尚书陈新甲和建州接触。可这事不知道怎么走漏了风声被百官知道了,于是,朝中官员们群起攻之。
按说,如果换成明朝任何一代君王,遇到这种事情,都会一肩将这个责任担了,乾纲独段,命人主持和议。可崇祯皇帝偏偏想要个好名声,竟将陈新甲逮捕下狱,斩首示众。
如此,明清和议自然再无可能。最大的问题是,百官已经看出崇祯是一个没有担待和责任感之人,特别是那些有意振作的官员,对皇帝也彻底绝望了。如此,官场风气为止一坏,所有的人都是得过且过,再没有想要做出些什么事情的心思——所谓做多错多,还不如不做。一旦做错,你说不定就会被成陈新甲成为皇帝的替罪羊,到菜市口走上一遭。
这其中,以谢升他们为代表,代表着崇祯朝那群以相互攻击获取名声为乐,混天度日的官僚。
勇于任事,那是什么?取死之道也,君子不为。
当然,这话侯朝宗是不可能同这个书办讲的。
对于招揽这群降官,侯朝宗是有自己的心思的。他想立功,想入阁,想在未来的新朝朝廷上占有一席之地,就不得不拉起一批官员以壮声势。
谢升他们好歹也是自己的父辈,大家都是读书人,真论起来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将来在朝廷上自然会守望相助。
不过,除了张缙彦,其他的几个老朽侯朝宗还是非常看不起了,也没指望他们将来能做成什么事情。也就是让他们凑个人数,否则,将来君侯入京,前来迎接王师的都是阿猫阿狗三五只,君侯颜面何存?
却不想听书办书这几人这两日如此勤勉,确实是出乎他的意料。
侯朝宗笑了笑,一拱手:“我去看看。”
就朝谢升他们做事的那间院子走去。
刚进院子,还没进屋,就听到里面“砰”的一声,似乎是有人在拍桌子。
然后传来谢升愤怒的叫声:“张濂源,你这是在搞什么名堂,你这是想要激起民变吗?”
张濂源就是张缙彦,号坦公。
如今,降官们所设的这个临时机构主要是负责安抚城中的百姓和赈济流民。这个机构世子挂了个名字为住,张缙彦谢升为辅。当然,谢升老朽,一切日常事午都是张缙彦决策,其他降官负责实施。
谢升是个怯懦的小老头,能力有限,一旦张缙彦做了决定,他都照例点头。想不到今天却拍了桌子,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他如此光火。
侯朝宗心中好奇,也不急着进屋,就站在窗户外侧耳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