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尔哈朗一挥袖子:“各位,这里也没什么事,你们都下去吧准备吧,看情形,高杰和刘春最迟后天就会攻城,某再在这城墙上呆一会儿。”
“是。”众将都同时一施礼,推了下去。
等到众人离开,济尔哈朗又趴在雉堞上朝前方仔细地端详起来。
这几天天气非常不错,已经出了两天大太阳。金黄色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叫人很是舒服,却是有些提不起劲来。不觉之中,济尔哈朗有些睡眼朦胧,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精力已经明显地比起前些年衰退了许多。
恍惚的睡眼中,外面的明朝军营地上到书都是密密麻麻的人影,如同数之不尽的黑蚂蚁,正忙碌个不停。
汉人实在太多了,四支军队加一起至少三万人马。在京南,还有好几万。更别说他们可以动用的辅兵民夫。就算自己将眼前这一支明军击溃,可说不好敌人什么时候又派出一几万人马杀了。就算今年守住北京,明年呢,后年敌人又出动十几万人马杀过来呢。我建州又能经得起几次这样的消耗?
明朝的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在以往,因为天灾,又因为人实在太多,一遇到饥荒,大量的人口因为吃不饱饭起来做乱。那个时候,自己还消化明人实在太能生,自己将自己吃垮了。现在才愕然发现,其实人口也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最重要的财富。
而这恰好是此刻建州最缺少的。
一阵哭声从身边传来。
“谁在哭,哭什么?”济尔哈朗的瞌睡虫被这一阵哭声惊飞,勃然大怒。刚才自己还同手下说气可鼓不可歇,怎么就有人哭起来,这一哭下去,岂不让我建州军变成四面楚歌中的项羽的部队了?
霍一声回头,就看到远处的垛口下一个大约十一岁的孩童正捧着一口木碗哭得上劲。
此刻正值午饭时间,有伙夫正挑着担子将伙食送上城墙,分发给守城士卒。
今天的午饭不错,有浓郁的肉香袭来。
那孩子手中的木碗中有一快拳头大的肉,热气氤氲中,泪珠儿不住滴进肉汤里。
他也不知道在城墙上呆了好几日,脸上脏得厉害,剃光的脑门上全是黑色的污垢,手背也被冷风吹得裂了口子,耳朵生了冻疮,流着黄水。
看他如此年幼,济尔哈朗突然想起家中幼子,心中有些不忍。大步走过去,问:“怎么了,可是给的肉少了些,吃不饱,某叫人给你加上一块?”
那小孩子见济尔哈朗问,急忙跪在地上,颤声道:“惊扰王爷,该死,该死。够了,这块肉够了。”
济尔哈朗一把将他扶起,温和地问:“既然够吃了,你哭什么呀,是不是怕了?”
那孩子道:“咱们建州好汉什么时候怕过打仗流血了,能够在王爷麾下作战,乃是我的光荣。”
济尔哈朗一粥眉:“既然如此,你哭什么呀?”
“回王爷的话,我是在哭马儿啊!”大约是有提到自己的伤心事,那孩子又开始流泪:“王爷,我以前是军中马夫。就在今日,那姓侯的畜生带了许多人过来,说得了皇帝的旨意,军中乏食,让杀马犒赏诸军……可怜小白,我养了一年……就这么被他们给杀了……呜呜,王爷,杀了马咱们还怎么出城战斗啊?那姓侯的乃是汉狗,肯定是奸细。咱们建州好汉,没有战马那就好象是少了两条腿儿。王爷,姓侯的不可相信,应该一刀砍了他。”
他口中的小白大约是养的那匹战马,所谓的姓侯的畜生就是在皇太后面前正得宠的侯方域。
听他这么说,济尔哈朗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原来,豪格带兵出击之后,几乎将整个北京的战马和牲畜都带了出去,包括大量的粮秣。如此一来,北京城中的粮食就开始短缺。虽说部队还不至于到饿肚子的地步,可一日三餐,确实连点油星也无。
这个时候,姓侯的就在皇太后面前建议,是不是将各旗王公贵族所养的战马杀了用来给战士补充体力。又道,天寒地冻的,如果士卒不粘荤腥,光靠白米馒头,哪里还有劲头儿上阵厮杀。
皇太后和济尔哈朗一商量,都觉得这话说得对。首先,建州本是渔猎民族,习惯肉食。在入关之后,日子过得好了,所有的人都发了大财。就算普通的建州百姓,一顿不吃肉,心中就发慌。
这几日,朝廷征发所有的建州男人上城作战。因为物资短缺,别说肉,连素菜也没有。成天白饭过去白饭过来,士卒已是怨声载道。如果再不改善伙食,还怎么指挥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