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不会是建奴没有放弃北京,反倒是出城和我镇海军对峙呢……也许……这个可能还是有的……不能大意了……”
感觉到主帅心中的紧张,众家丁也是心中不安,越靠近拒马河,心中越是忐忑。
部队虽然不至于骚动,可但凡有风吹草动,都会让他们面色大变,如临大敌。
如此走了一个上午,竟然是疲倦到了极点。
不过,为了给自己壮胆,所有人还是努力地挺起胸膛,做出一副狂傲剽悍之状。
放到前面的斥候久久没有回音,郑芝龙心中不耐,拉停战马跳了下来,喝道:“这路实在难行,咱们还能支撑,战马可顶不住。先休息片刻,给马儿喂些草料,养点马力再说。”
“他奶奶的,我知道你们这些龟孙这几日走得满腹怨气,说什么既不能吃酒耍钱,又没有犒赏,浑身都不得劲儿。罢休,今日就破个例叫你们吃几口酒暖暖身体,也免得你们抱怨某不近人情。把你们藏的酒都拿出来吧,别当我什么都不知道。”
郑芝龙本是海盗出身,以前在海上劫掠海商的时候,带起队伍来也没有什么规矩。后来队伍进一步庞大,又得了朝廷的招安,有了官职,就摆起架子,订了制度。想当初,他可是能够和手下弟兄锤胸脯吃酒胡闹的人儿,江湖习气极重,如此才收拢了各方豪客。
此番见众人士气不振,郑芝龙学着北方人的口音给大家逗起趣来。
众侍卫一阵哄笑,有人道:“南安伯,咱们倒是有心吃口酒。怕就怕等我等一掏出酒葫芦,你老人家却要将军法拿出来,我等岂不是自投罗网被你老人家给赚了?”
“叫你们吃,吃就是了,凭多废话,尔等当我郑芝龙是食言而肥之人吗?”郑芝龙眼睛一鼓,换成另外一个地方的方言:“过了拒马河就应该可以同镇海汇合了,也就是一日教程。真进了军营,若再吃酒,叫某看到,打不断你们的腿!要想过酒瘾,也只今日。还有,我知道你们心中不满,咱们也不说什么废话,到了地头,就将你等的开拔银子给补了。”
众家丁大喜,同声道:“谢南安伯赏。”
确实是冷得厉害,所有的人都慌忙地从包袱里掏出酒葫芦,就着肉干大口大口地饮起来。
一个侍卫一口气喝掉半葫芦白酒,被风吹得雪白的脸上总算露出一丝红润。见郑芝龙今日甚是随意,就大着胆子笑道:“南安伯,这一路上咱们都绕着圈走路,生怕被孙元给看到了,到将宁乡军当成建奴一般。咱们镇海军顶在最前头,大老爷你要进北京,大摇大摆去就是了,又何必这般小心。都是咱们大明朝的军队,难不成孙太初还敢在下面做什么手脚,对你老人家不利吗?”
“我倒是不惧那孙太初,你这小狗日的,怎么了,当某是胆小鬼吗?”郑芝龙一摆手,笑道:“以靖远伯与孙元的私交,就算孙太初见了老夫,也得称一声伯父。不过,孙元这人老夫还是看得清楚的,狼顾鹰视,是个有野心之人。他若不想拿下北京,得那个王爵要人相信才是。若是知道老夫紧赶慢干去接收镇海军,说不定他就会加快行军速度去抢京城呢!”
说到这里,郑芝龙面色注重起来:“以前福松来信说,孙元此人就喜欢折腾,平日间训练士卒的手段也分外的狠,没事总喜欢将部队拉出去长途急行军,也不管外面是刮风下雨还是落雪落刀。据说,宁乡军曾经一天之中跑过一百里,直娘贼,简直就是脚踩风火轮啊!如果孙元醒过神来,要去抢京城,咱们还真跑不过他。所以,这一路行来,老夫都非常小心。”
“一天一百里急行军?”那家丁也脸的骇然,叫道:“我的老天,这么远的路跑下来,不累死才怪?”
众人又都是惊得抽了一口冷气。
郑芝龙:“孙元治军极为严酷,每年训练士卒的时候,都要死人,还有跑废的也不少。”
大家都喧哗起来:“当兵不外是求口饭吃,孙太初这么搞人心还不散了,反正换成我,在他那里一天都呆不下去。”
“就是,疯子才去宁乡军呢!”众人连声称是。
说了半天话,各自吃了半葫芦酒,所有人身体都热起来,精神也好了许多。
郑芝龙哈哈一笑:“兔崽子们,吃饱喝足,是不是该起来活动活动,走,咱们继续向前。”
“自然是要走的,这里冰天雪地的也呆不住,早就盼着进镇海军老营,钻进帐篷美美地睡上一觉了。”
“是是是,那咱们就走快一些。”又有一人笑道:“当了这么多年厮杀汉,早就听人说建奴不满万,满万不可敌。如果去得快,说不定还能亲眼看看那些东北大兵长什么模样。”
“呸呸呸,他奶奶的,咱们可是去接收北京城,替南安伯夺那王爵之位的,又不是去拼命。你还想遇到建奴,也不想想咱们如何是他的对手。”
被呵斥的另外一人不服,亢声反驳:“建奴又如何,难道是三头六臂。”
“就算不是三头六臂,也不是咱们能够对付的。难不成,你还强过当年的关宁军,强过宣大镇军。洪亨久孙承宗孙传庭卢象升可都在鞑子手下吃了败仗,也不看看你什么模样,比他们又如何?咱们福建军真有这本事,真这么能打,还窝在东南,早就被朝廷调去辽西了。”
被他这么一喝,众人都有些说不出话来。
有人不觉喃喃道:“是啊,咱们对付倭奴和南洋的红毛都自费劲,真若遇到建奴还真不好说。如果建奴不走,偏生要死守北京,却如何是好?”
大家心中都咯噔一声,这个可能不是没有。真若那样,事情就麻烦了。
见众人面色大变,郑芝龙呵呵一笑,道:“建奴又如何,当初在大胜关的时候还不是被你们的靖南伯打得灰头土脸,被砍下了脑袋。放心好了,镇海军可是少有的强军。如果建奴不逃,咱们带着兵马打就是了,大不了再来一场大胜关大捷,也好叫天下人见识我郑家的威风。”
“对对对,咱们不能打,镇海军可尽是剽悍士卒。”
看到大家又来了精神,不知道怎么的,郑芝龙心中却咯噔一声。是啊,建奴放弃北京逃回辽东,不过是按常理度之,是自己的推测。可打仗的事情,又常理吗?兵法上不是说,以正合,以奇胜。如果鞑子真得了失心疯,悍然出击,却又如何是好,马宝抵挡得住吗?
这北京之战又该如何了局?
老夫千算万算,三思三十思,所有的准备都做了,却没有准备好一旦建奴不走,该怎么打这一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