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诀别,史可法突然动了感情:“辟疆,我知道自从你夫人被孙元劫了之后,这半年以来你过得都甚是艰难。是老夫没用,不能为你主持公道。”
“阁老……”冒襄心中的委屈涌上心头,泪水就流了下来:“阁老,扬州沦陷,孙元贼子当负首责。扬州镇离这里才几路路,若他有心救援,早就该到了。他与阁老一向不和,想必是欲借建奴之刀杀人。可怜这满城百姓,都有因孙贼的私怨而没在建奴屠刀之下。军阀国军,我操!”
史可法长叹一声:“武人跋扈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可怜我东林君子手中没有一兵一卒,以至国事糜烂至此,现在说这些又能如何。我已经老了,无所谓了,你还年轻,国家还有用你之处。走,快走!”
说到这个走字,他已经声色俱厉了。
冒襄眼泪一滴滴落带地上,良久,他才一咬牙起身,大步朝外面走去,一边走一边高喊:“阁老,晚生无论如何要回南京,将扬州陷落的实情,将孙贼的倒行逆施禀告君夫,禀告朝廷,严惩奸淫!阁老放心,你的牺牲不会白费,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督相,永别了!”
看着他的背影,史可法叹息一声,喃喃道:“辟疆,后会无期。”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还有救回小宛,我要报仇。孙贼,你等着,等着吧!”城破在即,冒襄虽然心中慌乱,可脑子里却是一片清明。
如今扬州三面被围,如果走得快,还能逃出去,将这里的情形禀告朝廷。
扬州陷落的主要责任应该落实在孙元的迟迟不出兵上面,虽然不至于彻底打倒这个乱臣贼子,但至少也能看到一点搬倒他的希望。毕竟,扬州不保,南京危急,关系实在太重大了。即便孙贼有从龙之功,天子也不好再保他了。
嘿嘿,孙贼,你等着瞧吧!
回到自己房间,收拾了几件衣裳,他就匆忙了出了督师行辕。刚到门口,签押房的几个幕僚就追了出来:“辟疆,阁部有何对策。”
“走吧,离开扬州,再迟就来不及了。阁部已决定以身殉国,报答君王恩情,你们的职责已经尽到了,不用再坚持。”冒襄看着往日大家同僚一场的情分上,还是忍不住说了这么一句。
众人都是面色大变,也不废话,都朝冒襄一拱手,作鸟兽散。就连驻扎在行辕大门口的卫兵,也是一哄而去。
诺大一个督师行辕,顷刻之间安静得听不到鸟鸣,只四面八方隐约有炮声,呐喊声,厮杀声传来。
冒襄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心中没由来的一阵伤感。
正在这个时候,前面传来一阵轰隆的马蹄声和脚步声。
冒襄这才回过神来,抬头看去,却见是甘肃镇总兵官李棲凤骑着马带着百来个步卒满身热汗地跑来。
看到冒襄,李棲凤拉停战马:“冒辟疆,阁部何在?”
冒襄摇头:“不用去找阁部了,别打搅他。”
话音刚落,李棲凤身边一人尖锐地叫了一声:“你废什么话,史可法在哪里,快说。否则,砍了你的脑袋!”这话说得又急又快,满是急噪。
说话这人正是甘肃镇军的监军高歧凤,一个面容瘦削得看不到肉,一脸苍白的中年太监。
这二人以前常在都督师行辕行走,和冒襄都熟,平日里也颇为客气。但今日说话却非常不礼貌。
冒襄心中正乱成一团,听不出他们的话中有什么不对,道:“去找阁部也没什么用处,大势已去,各安天命吧!”
高歧凤恼了:“你他娘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好一个瘟器,来人,把他给我捆了!”
一声亮下,几个士兵一涌而来,将冒襄直接按在地上,用细麻索串了。
冒襄一个文弱书生,如何是那群如狼似虎的军汉的随后,顿时被捆得如同粽子。这个时候他已经有些明白了,禁不住大叫:“李总兵,高监军,你们这是要做叛贼吗?”
高歧凤虽然是个太监,可毕竟是内书堂出身,读了一辈子圣贤书,顿时一窒,不好答腔。
作为军汉的李棲凤却没有任何顾虑,冷笑一声:“大难临头各自飞,老子可不想在这里陪大家一起死。看好这个酸丁,史可法的首席幕僚,复社大名士,将来送到多铎那里,也算是一件不大不小的功劳。”说罢,一挥手,下令:“走,打进去,捉拿史可法。”
“奸贼,汉奸,狗才!”冒襄大叫:“阁部,快走,快走,甘肃军反了……啊!”
一团破布塞进了他的嘴里,其中还带着古怪的臭味,熏得他几乎晕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