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儿子说到关键处,马士英伸出手死死地抓在官帽椅的扶手上,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马銮:“最近两月,皇后娘娘除了见过儿子和父亲大人之外,都没见过外臣。而且,当时接见父亲大人和我的时候,也有太监和宫女在场。唯一的例外是孙……孙太初……当初孙元暗中指使钱谦益挑动朝野议论要招抚左良玉时,皇后娘娘勃然大怒。当时,恰好天子传孙元进宫诏对,解释此事。”
“不知道怎么的,皇帝临时改变的心意,并未叫孙元回话。倒是皇后娘娘在御书房和孙元见了一次面,当时,除了司礼监秉笔太监田公公,再无他人。”
“皇后娘娘和孙元在御书房大约说了一个时辰的话,才让孙太初回去了。如果儿子没猜错,皇后娘娘怀中的……孩儿想来就是孙元的种……”马銮:“孙太初这人人品低劣,好色贪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当初,他就强抢了冒辟疆的小妾董小宛,引得舆论一阵大哗。此人胆大包天,又飞扬跋扈,这事他的可能性最大。而且,孙元子嗣繁盛,如今已经有两子两女……”
马士英:“老夫倒是记起此事来,招抚左逆一事老夫当时是不答应的,后来还是皇后晓以厉害,帮孙太初传话,老夫才保持沉默,算是默许了。想不到,那事就发生在御书房。看来,娘娘怀中的胎儿应该是孙太初的了。”
“只可能是他的,娘娘这几个月唯一见过的外臣就是孙元。”马銮点头,妹妹做出如此丑事,他也是一脸的羞愤,却又无可奈何。
马士英叹息:“这个孙元究竟和咱们马家有什么仇啊,处处针对。如今,又要帮着钱谦益掌权,调郑家新军入京,这不是要逼得老夫没有活路吗?”
马銮突然道:“父亲大人,方才我已经让余经历在签押房侯着,这事……这事……”
“这事如何?”
马銮突然吞吞吐吐起来:“这事,咱们说不定可以答应孙元,调郑森来南京。也许,咱们真将事情想复杂了,说不准孙元是真想保住南京。毕竟,如果南京沦陷,我大明朝是真的要完了。”
马士英:“道理老夫都懂,可如果调新军,或许南京保住了,老夫却是要完。”
马銮低声道:“父亲大人,如果孙太初知道皇后娘娘怀中的孩子是他的种,而且是儿子,将来还有可能继承皇位,你猜他会怎么想?”
马士英猛地转头,用雪亮的目光盯着儿子,久久无语。
马銮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谓是大逆不道,冷汗如溪流一般从额头上不住流下,他战战兢兢道:“据儿所知道,郑家新军虽然属于福建军,郑森虽然是钱谦益的门生,可新军如今已经完全被孙元派出的军官掌握,说难听点,郑家新军就是他孙元的,如果他愿意的话,轻易就能拿过去。如今,江北已经是孙某人的天下,如果郑家新军掌握了南京,又是什么情形。”
“父亲,大人,难怪孙元要这么着急上火,使出这么多手段要调新军来南京啊,难道你就看不明白。如今的孙元,已经是天下第一强藩,他要插手朝堂了。如果娘娘的事情让孙元知道,说不定咱们就能同他联手。到时候,江北京城可都是咱们马家的势力范围。父亲你的威望,那才是真真的如日中天了。所以,父亲你三思啊!”
说完这话,马銮心脏不争气地乱跳起来。
也不知道等了多长时间,马士英缓缓道:“田成可靠否?”
马銮心中一阵狂喜:“此人以前不过是一个看守皇陵的老太监,能够有今天的风光,都是娘娘的提携之功,他不敢乱嚼舌头的。”
马士英:“宫中相关记录都要尽数销毁,叶太医那里……寻个由头……让他开不了口。至于写起居注的起居郎,老夫会调他们去贵州云南,让他们一辈子都回不了京城。”
他抓在椅子扶手上的双手一紧,传来咯吱的声音。
马銮看了面如沉水的父亲一眼:“父亲大人,叶太医那边儿子去办,听人说叶太医身子一向不好。”
马士英缓缓点头:“那好,你就去见余祥,就说老夫同意颖川侯的意见调新军入卫,留都不能失,我大明朝已经没有退路了。所有人都要屏弃前嫌,团结一心,共度难关。”
马銮松了一口气:“父亲大人,儿子这就去见余祥。”
“等等。”马士英叫住儿子:“再想想,再想想有什么地方不妥……”
他以手抚额,沉吟片刻:“新军的统帅人选还要好生思量,王铎老匹夫对兵权可是觊觎已久了,如何能让他去摘这颗桃子?”
按照明朝朝廷制度,大军出征,朝庭会派出一员文官挂帅,而武官则负责具体作战事宜,着就是所谓的文武相制。
马銮:“父亲说得是。”
“下去吧。”马士英挥手让儿子退了下去。
看着他的背影,马士英一脸的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