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队正猛地一拍额头,惊叫出声:“没错,建奴排出的这个阵势乃是一线平推,要像过梳子一样将泗州过一遍,这是居了心要将我泗州的部队一个不留地吃掉。这个阵势因为铺开得比较宽,说不定有好几十里,表面上看起来非常薄弱,一捅就破。可这有如何,泗州的部队已经乱了,大家都不要命地朝南跑,又如何跑得过在后面好整以暇不住向前推进的建奴。况且,敌人的这一线平推阵后还有大队骑兵,那里出问题,他们的骑兵就补到哪里去,端的是叫人无法抵挡啊!对对对,掌牧的话说得对,咱们还是快些将物资给烧了,轻装突围吧,再迟就来不及了。”
周仲英也叫道:“动手,把东西都烧了。你们也不用怕回去之后没办法向弟兄们交代,我赔,我用俸禄银子赔。”他早已经被敌人给吓破了胆子,他固然爱钱,可性命丢了,再多的钱也买不回来。
“如何够让掌牧赔偿,上司回体恤咱们的。”
说着话,众人同时动手,将所有的物资和大车架在一起,放了一把火,然后带着大牲口发了一声喊,同时朝南方跑去。
队伍不要命地跑,大约是他这队人马实在太醒目,人都有从众心理,路上不断有逃难的百姓加入进来。
很快,他们身边就聚集了一个有着千余人的大人团。这叫二十个宁乡军士兵心中大急,如此大的一个目标,必然会引起敌人的注意。敌人的骑兵一个冲锋,大家只怕都要散了。
实际上不等敌人的冲锋,很快就有状况发生,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建奴来了!”一千多人都放了鸭子,哭爹喊娘,不要命地朝南逃跑。
秩序实在太乱,走了半天,牲口都跑了个精光。
可怜周仲英一芥文弱书生,此刻却背着许多行李,跑了一气,被压得不住喘息。
他背上背着一口大包袱,里面有五十多块鹰洋,这是断断不能丢的。若是掉了,将来上面一追究叫自己赔偿,小半年的俸禄没有了。除了鹰洋,还有帐薄和文房四宝。另外他腰上还挂着一口柳叶刀,肩膀上扛着一把鸟枪。除此之外,身上诸如钱里往水壶刺刀等零碎还挂了不少,一跑起路来,叮当乱响。直将他累得手酸脚软。
在看自己身边的士兵们,跑起来一个个脚下生风,虎虎有力,除了出了点汗,好象一点也不觉得累。
“这就是一群牲口。”周仲英心中嘀咕,又大为后悔,“早知道当初进军营的时候就跟着他们一起训练,如此一来,逃命的时候也能跑得快些。”
当然,这也就是想想。和大头兵们一起在泥地里摸爬滚打,君子的仪表,官员的体面还要不要了?
也只有关老头这个瘟生才抹得下这个脸。
泗州一地都是大平原,到处都是水田。江北久经战火,地里的庄稼大量抛荒,除了少许的水田插着秧苗,不少地连水都没罐,长满了草。
刚才这一乱,跑了二里地,后面的建奴好象也没有追击的心思,依旧不紧不忙地跟着,队伍在地平线那边忽隐忽现,就如同一场武装大游行。
虽然暂时没有任何威胁,可被敌人这么跟着,光那种压力就能让人心理崩溃。
百姓也累得不成,不少人已经逃了好几天,根本就没有做饭歇息的机会,一个个都累的面容苍白。刚才跑了这一阵,道路和田埂上到处都坐着人,牛羊也低着头抓紧时间啃食着青草。就有百姓拉住周仲英等人,问哪里没有建奴,又能朝什么地方逃。
周仲英穿着官府,身边又带着兵,很自然被成为大家的主心骨。
明朝实行严格的户籍制度,寻常百姓离家百里,就得去县衙门开具路引。在加上农业社会,重土不重迁,不少人一辈子都没有出过家门,这次逃难,更是连眼一抹黑,不知道究竟该去哪里?
这二十几个宁乡军士兵也是茫然不知所措施,周仲英只得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向南去就对了。”
百姓又问,那边是南。
周仲英没好气:“看日头,太阳东升西落。”
又有人问:“那么,如何区别南北。”
周仲英无奈,又回答:“早晨起来,面对太阳,前面是东,后面是西,左手是北,右手是南。”
他手下那个队正嘿嘿地笑起来:“掌牧果然是个有大学问的。”
周仲英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只软软地摆着手。
觅了方向,越走,逃难的百姓越多。前方的官道上突然出现了五六顶轿子,轿夫已经跑了,只剩下几个士兵和几个小丫头在那里急得团团转。
见周仲英等人全副武装过来,就呼啦一声跑了过来,急着轿子里有莺莺燕燕的娇呼连绵不绝。
一问,才知道这几顶轿子是甘肃镇总兵李棲凤手下军官的家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