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从一开始就打得分外激烈残酷,轻骑兵在大会战中其实并不是主力兵种,主要作用是用来骚扰和追击,机动迂回截断敌人的后勤补给。敌我双方集中骑兵对冲,历来都是大家要尽力避免的。除非是不得已,或者突然的遭遇战。
同步兵列阵作战不同,战斗力组织力和勇气相近的两支部队的骑战一开始发动,就是互相纠缠对冲,到最后说不好就会裹在一起成为一场乱战。那就是标准的肉搏了,肉搏战没有什么技巧,不外是以命换命。你一刀砍中敌人的同时,也会被另外一个敌人刺下马来。
所以,据统计,一场这样的肉搏战,双方的战损比都会在一比一,或者七比十。
今日宁乡军预备役骑兵突然袭击,正蓝旗士兵一开始就乱成一团,落了下去。如果仗打到最后,预备役骑兵和建奴的战损比应该在七比十左右。孙元这支一千多人的骑兵固然会打光,而正蓝旗的两千人最后估计也只会剩一两百人,同全军覆灭没有任何区别。
这已经是同归于尽了。
孙元倒是不怕,这一千多预备役骑兵丢了,大不了以后再训练一支就是,我大明朝有着巨大的人力优势。身为一军统帅,虽然不愿承认,可有的时候,士兵真的只是一个数字,慈不掌兵,有的时候就是要为了达成一个战略目标让士兵们去送死,去消耗。
一战索姆河战役双方伤亡约一百三十四万人,其中英军四十五万余人,法军三十四万余人,德军五十三万人,其中第一天英军就付出了六万人的伤亡。战争,真的没有容不得怜悯,尤其是统帅。
宁乡军消耗得起,正蓝旗却消耗不起。
正蓝旗经过多尔衮的不断削弱,如今还能有多少人,六千有吗?
今日,豪格这两千人马应该是旗中精华的精华,若是都丢在这里,正蓝旗减员三成,还如何在八旗立足?
豪格这人狡诈凶狠,心思又重,他绝对不会甘心就这么丢掉皇位,就算没有野心,为了自保,无论如何也会保住手头这一点可怜的力量,绝对不会多铎和阿济格这两个多尔衮的忠犬所主导的南下灭明战略流干正蓝旗的血。
就算打下整个东扬大陆,入主中原又如何,这天下不还是他多尔衮的天下,和他豪格又有什么关系。飞鸟尽,良弓藏,待到天下大定,多尔衮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正蓝旗。
嘿嘿,这人不读书还好,一读书,心眼就多了,豪格也不会例外。
满清八旗的战斗力之所以滑落得如此之快,那是因为他们在占领汉人的花花江山之后,开始学习先进的政治制度,开始阶级分层。
野蛮之所以能够战胜文明,是因为野蛮世界中以力为尊,大家都一条心,一股绳。一旦分了高低贵贱,人心就散了。
这个国家这个民族不过是上等人的国家和民族,和咱们又有什么关系。建州就算席卷天下又如何,和咱们正蓝旗又有什么关系,今后不一样要被他们欺凌?
这大概就是豪格和他手下的心思吧?
孙元在赌,赌正蓝旗堕落的速度。
结果是他赌赢了。
……
短促而激烈的战斗戛然而止,双方分开。
一匹一匹跑脱力的战马口吐白沫倒了下去,受伤的士兵颤抖着竭力忍受。有人在风沙中竭力睁开眼睛寻找着战友,满地人马鲜血肆意流淌,折断的武器四下散落。
有一个士兵手中夹着一条胳臂茫然地走着,那是他的左手,他要带回家去,放在棺材里,等带自己百年之后也能落个全尸。
有的人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眼前的都是以各种肢势纠缠在一起的奇形怪状的尸体,满目光红色,那滚滚黄尘也被燃成红色,凝重地落下来,落到死者的头脸之上,如同死亡之雨。
“抓到一个建奴了!”有人高喊,然后提着折断的矛杆子不住地朝他身上抽着。
那个建奴已经放弃抵抗,只抱着头哀哀地忍受,口中不住的喊着什么。
孙元问一个懂得满语的人:“他在喊什么?”这人是他的亲卫,辽东边军骑兵出身,可以说是长在建奴之中。
另外一个亲卫笑道:“还能喊什么,求饶啊!”
“不是。”被问到的亲卫摇头,念道:“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失我焉支山,令我妇女无颜色。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他们也有今日啊!”
“别打了,留下俘虏。”孙元:“替他们治伤,然后关押起来,说不定以后用得着。”
战后,大约统计了一下,这一战不过半个时辰,都是在朦胧的目不能视物的风沙中进行,双方各付出了四百多条人命的代价。
豪格的骑兵被打残了,预备役骑兵也被打得没有了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