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是感觉身子不熨贴时才服上一丸子,但多服却对身子有损失。”杨嗣昌终于哈哈大笑起来:“看来,刘阁老得消渴病应该是真的。哈哈,可笑啊可笑,刘相都风中残烛了,权利之心却是老而弥坚,竟还想着同洪亨九争督师蓟辽。”
这一笑,却是如此的畅快。
又有一个幕僚不解,忍不住问:“阁老,就算刘宇亮刘阁老得了消渴症,同他督师蓟辽又有什么关系?”
杨嗣昌笑道:“各位都是有功名的读书种子,有些人某却是知道的已经在吏部挂号选官。我朝用人制度,想必大家都清楚,对于待选官员的相貌年龄上却是有限制的。这待选的官员若是身子不成,一般都不在考虑之中,更何况是前线督师这种统帅。”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恍然大悟。确实,明朝选官,首重相貌,若一个官员生得实在太猥琐,做了官,没有官威,又如何代天子牧民。而且,官员的年纪根据品级不同,也有年龄限制。
说起来,就好象后世的退休制度,年纪一到,任期一满,吏部考核的时候就不会给新的任命。当然,如果是部院大臣和内阁阁老一级的官员,年龄会适当放宽。比如嘉靖时的首辅严嵩,八十多了,还在做官。
当然,也不可能你品级高,这官就能无限制地当下去,当到老死。否则,这朝堂不成养老院了?
这是其一,其二,尤其是带兵的官员,除了年龄限制,对于身体也有严格的要求。沙场征战,风餐露宿,没好身体,你还打什么仗?所以,军队的将领,一旦身上患有严重的疾病,就回勒令退休。否则,你上了战场,打着打着,突然病死了,部队群龙无首,还不散了?
当然,武官若是打仗的时候被人砍下一条胳膊一条腿什么的,也是做不成官的。
消渴病这种病在古代几乎是无救,这种慢性病虽说要不了人的命,可却如同一只吃桑业的蚕,不断地损伤着你的身体。得了这种病的人,身体的抵抗力会越来越弱,伤风感冒是常事,一个不小心就会在床上躺他个三五日才能回过神来。更别说,病到深处会瞎眼断肢。
这样的人,还怎么能督师朝廷大军?
甚至连政治生命可有可能彻底葬送掉。
单拿掉孙元的宣府总兵官对于杨嗣昌来说也算不得什么,这次,他连刘宇亮也要动上一动。
众人都是一片低低的欢腾,面上露出敬佩之色。真若说起超堂之争,内阁之中,杨相怕是并不逊色于周延儒和温体仁两位阁老。而且,同周温二人党羽遍及天下不同,杨阁老几乎是只身一人的孤臣。能够屹立内阁这么多年,却叫人不得不佩服。
这些年,阁老也是不易啊!
立即就有人道:“恩相,现在是否该上书朝廷,讨论蓟辽总督人选?”
“不,不急。”杨嗣昌用手指敲了敲几上那张方子,淡淡道:“单凭这张方子,并不能说明什么,还需拿他其他证据。对了,明日就是筵讲……却是个好机会。先搬倒刘宇亮,刘宇亮一倒,孙元的问题也不成其为问题……先刘后孙,顺序不能乱,今夜乃是某在西苑内阁值房值守,带个信过去,说某想同曹化淳见个面。”
说不急却是假话,杨嗣昌突然有种奇怪的预感,张献忠再反谷城的事情只怕要糟糕。说不定房县现在已经陷落了,说不定八百里加急已经在路上,不日就要送到京城。到时候,迎接自己的也不知道有多少风刀霜剑。
必须在前线消息传到京城以前,解决掉蓟辽总督和宣府总兵人选问题。
……
所谓筵讲,就是由内阁和翰林院派人给天子讲课。
能够出席这种场合的,除了内阁的几大学士,就是翰林院的编修和编纂。内阁大学士已是宰辅,而翰林院的编修和编纂又有一个外号“储相”,将来可是要进内阁的。
所以说,筵讲名义上上大学士给天子讲课,实际上却是国君和宰相之间的一次交流。
参加筵讲对于文官来说,可是一件莫大的荣耀。
内阁六老都来了,外带两个翰林院的学士,另外司礼监的几大秉笔也都出席。司礼监的秉笔们都是内书堂出身,真说起文化素养并不比翰林院和内阁的人低多少。因为司礼监说穿了就是皇帝的秘书机关,若是学养不够,又如何能代天子批红决策?
一进厅堂里,杨嗣昌就看到曹化淳朝他看了一眼,嘴角微微上翘,带着一丝笑意。
他自然知道这个曹公公在向自己示意,一切都已经布置妥当了。心下不禁一松,就潇洒地坐在一边,坐看云起云落。
今日主讲的温体仁,这人虽然在官场中风评不好,可学问却是极为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