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身太监王承恩走过来,低声道:“万岁爷,你已经三日未眠,如何经得住,保重龙体要紧。”
崇祯被他的话惊醒过来,他提起精神:“朕不累,朕再看两本折子就去安歇。”
王承恩道:“万岁爷,也不急于一时,折子明日看不迟。”
“是啊,明日看不迟。可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今日之事,今日就得办完。王承恩,你说,若天下的将军们都如孙元,天下的军队都如宁乡军,朕还用得着相今日这般忧愁吗?”
王承恩道:“万岁爷,奴婢听人说,孙元治军极为苛刻,军中士卒吃饭出恭都有规矩,一般人都学不来的,也没那种威望。而且,宁乡军之所以能打,还不是经常在战场上见血。听说,他们的剽悍已经不让于建奴。”
崇祯皇帝突然来了兴趣,目光落到屏风上孙元的名字上面:“你说说怎么吃饭出恭都有规矩了?”
见崇祯突然来了谈性,有知道万岁爷这几日心情实在抑郁,有些陪他解闷,就笑道:“孙元做事有的时候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比如军队士卒吃饭吧,别的军队吃饭的时候,一到饭点,大家围过去拿起马勺舀就是了。宁乡军却不是这样,部队得先集合,然后排队坐下,然后吼一段曲儿比赛谁的声音高,哪个队的声音大将其他人压了下去,他就先吃。声音小的,后吃。”
崇祯听得有趣:“还有这事,他们吼什么曲儿呀,对了我大明朝好象是有军歌的吧!”
王承恩笑着说:“万岁爷,要不奴婢在驾前学学。”
说完话,他就唱道:“咱们军人有力量,嘿,咱们军人有力量,每天每日杀敌忙呀每天每日杀敌忙。”
崇祯扑哧一声大笑起来:“哈哈,这什么曲儿,哈哈!”
其他太监也陪着笑了几声。
崇祯眼泪花都笑出来了:“这个孙元,果然是粗鲁不文的武夫,连这种曲儿都唱得出来。咳,还真别说,这曲儿唱起来,叫人身体好象突然带劲了。”
说完,崇祯皇帝喃喃道:“从去年到现在,朕的军队中,也只有孙元才有好消息传来,朕倒有些想见这个猛张飞了。孙元是卢象升的部将,又有阉党和厂卫背景,杨阁老对他有成见也可以理解。不过,朕觉得孙元和多铎一战,没准他还真的拿到了一场漂亮的胜利。只不过,山东实在太远,朕也没办法派人去查。”
自然不好在皇帝面前议论杨嗣昌,王承恩这人做人做事一向稳重,就道:“万岁爷你若是想见了孙元,等到这一仗打完,召他觐见就是了。”
一提起山东战局,崇祯皇帝面上的笑容凝结了,他叹息一声,又低下头去批阅奏章。
正在这个时候,就有一个太监急冲冲地跑进来,满面都是急噪的表情,正是大太监曹化淳。看到皇帝正坐在御用案之后,曹化淳扬着手中的一本折子,大声道:“万岁爷,万岁爷,臣刚才在司礼监西苑值房当差,就接到通政司和内阁转来的折子,乃是东阁大学士刘阁老的折子……”
崇祯头也不抬,哼了一声:“刘宇亮和洪老哼不协,他的折子,除了为自己领导宁乡军有功劳自吹自擂之外,就是说洪承畴的坏话,朕都看得腻味了。他这次又是数什么,你们司礼监自己看着批红就是了,不要来烦朕。”
“不是,不是,万岁爷,这到折子你老人家还真的要御笔批红。”曹化淳喘着气,高声道:“折子上说,济南战局已经彻底糜烂,若是放任不管,陷落只在朝夕。偏偏洪总制已经被建奴打破了胆,不敢发一兵一卒解济南之围。刘阁老说,就算没有各镇兵马配合,他也要亲率宁乡军与敌决战,解济南之围。就算事不成,也当一死以报君王,这是他和孙元所写的绝命血书……”
“啪!”一声,御案上那堆积如山的折子被崇祯皇帝的身体带倒了,散落在地。
崇祯皇帝一张脸依旧青灰色地白,他猛地走了过来,一把抢过曹化淳手中的折子,翻开了,仔细地读了起来。
折子上的文字赫然都是用人血写成,在路上辗转了这么多日,早已经发黑。
“好一个刘宇亮,好一个孙元,疾风知劲草,疾风知劲草。”崇祯皇帝眼睛里有泪光闪烁。
王承恩也凑过来将折子看完,突然间,他的眼泪落了下来:“宁乡军才多少人,两千出头。岳托部有众三万,加上辅兵和俘虏的青壮,超过十万,这次刘阁老和孙太初是凶多吉少了!可惜,可惜!”
“不,朕却不这么以为。”崇祯合上折子。有明一朝,用自己的血写下绝命书,上奏折向皇帝告别的,这还是第一次。
忠义千秋,这才是真正的忠臣孤臣干臣啊!
眼前已经被泪水目光了,只那折子上的热血是如此夺目,红艳艳如同烈火在燃烧。
在以前,在崇祯的心目中,孙元虽然是个无敌猛将,可他毕竟有魏党余孽的嫌疑。此刻,什么党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孙元对朕是绝对的忠诚。若是党,那他就是朕的崇祯党。
因为情绪实在太激动,他胸膛剧烈起伏:“朕倒有些期待,或许,这一仗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吧!杨阁老不是说,孙元先前对多铎一仗的斩获不可信吗?这一仗,朕不问斩获只看结果。只要济南之围能解,那就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