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忍又如何。”梁满仓继续假意劝慰道:“看现在的情形,济南也守不了几日。一旦岳托将军开了济南府,弥补了泊头镇的损失,定然不会再在济南久留,说不定就会下令全师北归。也就是十天半月的事情,等到少将军回到辽东,有老将军照应,不难官复原职。”
“回辽东,还会个屁的辽东,本少将军是再回不去了,这山东就是我的葬伸之处!”孔兆大声哀号起来。
梁满仓倒是被他吓了一跳:“少将军缘何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建州军有部十万,且都是虎贲。别说这么多精锐,就算只有一万,即便明军再说,还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少将军且放心好了,这一仗,我军赢定了。且,济南马上就要被我攻陷,等到开了济南府,里面的财货要多少有多少。相比之下,区区泊头镇的那点财货,又算得了什么?或许岳托将军一高兴,就不会治罪与你了。”
“不是的,不是的……你不明白……”孔兆悲从中来,忍不住大叫一声:“我马上就要得天花了,得天花了……死定了,死定了。”
听到天花二字,梁满仓吓得几乎要后退一步。可他还是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将孔兆稳稳地扶住,问:“少将军龙精虎猛,身子壮健得很,看不出身患重病的模样,如何又会燃了天花,不像啊!”
说着,他的目光落到孔兆脸上。
这浪荡子虽然鼻青脸肿,满面污垢,可面皮光生得紧,也看不到一颗丘疹。
“我马上就会得的,也许是明天。”
“少将军的话,属下听不明白,这人怎么知道自己会得病?”
看到梁满仓依旧扶着自己,没有丝毫嫌弃的样子,孔兆心中感动。他今日所说惊吓极大,急需向人倾吐,就忍不住将先前在岳托那里所遭遇的一切抽噎着同他说来。
孔兆这一说不要紧,梁满仓只觉得内心中仿佛有一道大雷炸响:竟然是真的,岳托真的得了重病,而且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死掉……孙将军又是怎么知道的……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未卜先知?
接着,他心中又是一阵狂喜:天大的功劳啊,天大的功劳了。我来的时候,孙将军已经说得明白,只要知道岳托这个贼子什么时候死,然后第一时间将消息带出去,我就算是得了这一仗的首功。
看来,我刻度讨好孔兆这一步棋是走对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竭力让自己翻腾的内心平静下来,低声喝道:“少将军这话可不能乱说,岳托将军得天花的事情或许是你弄错了。”
“弄错个屁。”孔兆忿忿道:“岳托那张脸已经满是脓点,又烧得整个人都糊涂了,不是天花还能是什么?嘿嘿,真当我是瞎子傻子?”
孔兆气愤地冷笑起来:“否则,他也不可能成天以棉巾蒙面。还不是怕别人看到他马上就要死了,怕军队中有人起异心。”
“哎哟!”梁满仓故意惊叫一声:“少将军,如果这样,你更不能乱说。这事若是传出去,只怕你就要被他给害了。”
“我怕个屁,我都要死了。”孔兆悲哀地叫道:“一个将要死的人,还怕死吗?岳托,岳托,你辱我骂我,我都能忍。可你不能这么待我啊,非要把脏病过给我。你要死自己死好了,干嘛要拖累我。”说到这里,他已经咬牙切齿了。
梁满仓:“少将军,我听人说,这得了天花也不一定死。只要调养得当,在床上养他一个月,就没事了,最多长几点麻子。”
孔兆摇头:“天花这事我最最清楚,首先就是高烧不退。确实,调养得当,或许能够活过来。可你看看我,看看我现在的模样,跟奴隶没什么两样,有可能躺在床上调养吗?还有,建奴最惧天花,若是让他们知道我病得严重,只怕立即就会一把火将我给烧成灰儿。这次,我还真的要死了。岳托,岳托,我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梁满仓故意道:“少将军,属下拼着一条命不要,也好护着少将军回辽东的。”
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一件要紧事。如果孔兆说得没错,这鸟人被岳托用粘满了脓液的刀子刺伤了身体,估计这天花是得定了。到时候,建奴绝对不会容他活下去将病传染给其他人的。
如果孔兆被建奴给杀了,自己还怎么接近岳托?
想到这里,梁满仓第一次在心里祈祷:老天爷啊老天爷,你一定要保佑孔兆不要得天花,求你了!
问题是老天爷好象没有听到梁满仓的祈祷,当天晚上,孔兆就发起了高烧,缩在被窝里,浑身颤个不停。口中还不住说着胡话,“岳托,岳托,奴才对你可是一片忠心的,你怎么能如此待我?”
“好,大家一起死,岳托,小爷一定要挺住,一定要挺到亲眼看到你死在我面前!”
“叔叔,叔叔,我好好儿地在家里呆着,你让我来当什么兵,我不要我不要啊……”
孔兆的生死可是关系到自己能否顺利完成任务,由于不得梁满仓不小心。
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态度,梁满仓自掏腰包,从军中弄了点小柴胡之类的药物,熬了一大碗给孔兆给灌了下去。
又守了他一夜,用湿毛巾不断冷敷,给他降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