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抱定决心,这仗能不打就不打,自己送到建奴跟前找死这种事,智者不为:“还有,这偷营的事情,咱家是知道的,兵马得少而精,人去多了,反倒不美。可少了,又打不赢。所以,这一仗,咱家就不参加了,大家也都别去。”
说完,他站起来:“诸将听令!”
众人又都站起来:“末将在!”
“月圆之夜偷袭建奴大营一事,就此做罢。咱们另外再商议个完全之计,看怎么才能击溃建奴,解君父之忧。”
卢象升和高起潜,一个是大军统帅,一个是监军,都是主帅。两人竟然发出截然不同的命令,这让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听谁的好。
“高公公。”卢象升本是东林党人,在文官面前一向温文尔雅,可阉党却是他天生的敌人,立即霍一声站起身来,丝毫也不给高起潜面子:“天子命本督总督天下援兵,这仗怎么打某自有决断,还论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这已经是彻底地撕破脸皮了。
高起潜本就是这个地道的小人,尖笑道:“好好好,好威风,好威风啊!卢大人你你是督师不假,可别忘了,咱家可是你的监军,有最后的决定权。这次夜袭,咱家不答应。”
确实,按照明朝在军制。国家对外用兵,得由朝廷派出一员文官做统帅,制订作战计划,而武将则负责具体实施。
而大军出击,朝廷还得派出一员中官太监和两个锦衣卫做监军,负责监督军中将帅。这个角色类似于后世的政委和保卫人员,对于统帅制订的作战计划有最终决定权。若是发现将士有异心,甚至可以先发制人缉拿侦讯。
监军一职之所以让太监和锦衣卫担任,那是因为太监是皇帝的家奴,而锦衣卫则是皇家的走狗,值得信任。而且,这两类人名声实在太坏,跟随大军出征,就算有异心,也翻不起浪花。
这个制度的好处是,有明两百余年,从来没有出现过大藩镇大军阀,也没有出现在过地方军头谋反的事情。
但害处也是明显的,监军若是安于本位,只做个摆设和吉祥物,倒出无妨。若想有所作为,在军中搞风搞雨,却是一个大麻烦。
毕竟,他们代表的是天子,严格说来,权势当排在军中第一。
“高公公是监军不假,不过,军国大事还论不到你来做主。”卢向升不屑地一挥手:“高起潜你想做第二个王振吗?”
“你你你,卢象升,你你你……你是在威胁咱家吗……大胆!”见卢象升将自己比拟成王振,高起潜顿时气得浑身乱颤。
王振乃是正统年间的一代权宦,正统十四年的时候,瓦剌入侵明朝,兵分四路来势凶猛,迅速向南推进。明朝守卫西北的将士,几次交战失利,急忙向京师请兵救援。根本不懂军事的王振,对瓦剌的军事进攻没有足够的认识,以为让英宗亲征,就能把瓦刺兵吓跑。所以,他为了侥幸取胜,冒滥边功,便在明朝没有充分准备的情况下,怂恿英宗亲征,让英宗效仿宋真宗亲征的榜样,以便青史留下美名。
结果在土木堡吃了个大败仗,不但明朝二十五万大军彻底被瓦剌击溃,就连英宗皇帝也做了敌人的俘虏。
英宗被俘,英宗的护卫将军樊忠万分愤怒,抡起铁锤对着王振的脑袋狠狠砸下子,结果了这个一代权宦的性命。
后人谈得这次土木堡之败的往事时,都将所有责任推到王振头上。
高起潜不住尖叫:“反正这场夜袭咱家就是不同意,除非我死了。你是宣大总督,宣府大同两镇镇军咱管不着。可咱家执掌的京营和关宁蓟镇各路兵马,你一个人也别想调动。”
卢象升冷笑一声:“某手握尚方宝剑,总督天下援军,各镇兵马都归我节制。谁若不从,军法无情!”
这话已经说得杀气腾腾了,说完,还扫了关宁蓟镇等将官一眼。
关宁军等人想起卢象升“卢阎王”的外号,都是心头一凛,不敢直面他的目光。
高起潜咯咯笑起来:“你有尚方宝剑又如何,我可是监军,这军队该如何调动,最后还不是由咱家拍板。众将都他娘给我听着,你们这几日就驻在昌平,没咱家的命令,哪里也不许去,否则,等不到卢大人的尚方宝剑,咱家就先祭出王命旗牌砍了你们。”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在逼各路领军大将表态了。
宣大两镇和天雄军是卢象升是卢象升的基本盘,自然是惟卢总督之命是从。
杨国柱率先走出来,一拱手:“愿听督师调遣。”
有他带头,宣镇和大同诸将也纷纷拱手说愿意听从卢象升的指挥。
不过,京营经高起潜经营多年,他在御马监做了多年管事牌子,如今又是司礼监首席秉笔,关宁军和蓟镇军中不少军官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见两个统帅在逼自己表态,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相互对着眼色,死活也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