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年半以来孙元第一次同卢象升见面,他心中本有许多疑惑,想找个机会同卢总督私下细谈。可看卢象升的模样,好象不愿意同自己说话的样子。想来,军情实在紧急,他手头也不知道还有多少军务需要处置。
孙元也是无奈,一拱手,拜别了二人。
刚走出中军节堂,就看到黄佑走了过来:“太初,太初,刚才听人说渤海所有人过来,我猜是你,如今一看,果然是。督师有军令下来,让我跟你交代。”
“原来是黄兄,请讲。”
两人本就谈得来,如今一见面,更是分外亲热。
黄佑:“军情紧急,咱们边走边说,太初,我送你一程。”
两人走出卢象升行辕,一边寒暄,一边骑着马不紧不慢地走在路上。
看着孙元身后的四个骑兵,黄佑不觉皱了一下眉头:“太初,你怎么才带这点人马过来?”
孙元:“怎么了?”
黄佑:“建奴入寇一事,想必你也知道了。贼人兵风两路,一由贼寇多尔衮率领,沿墙子岭南下,一路由岳托率领,由青山口越关而入。青山口距离渤海所只一两日路程,你身为一军大将,若是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东夷哨探,有个三长两短,可如何是好?”
孙元:“黄兄多虑了,建奴斥候若想来找我孙元的麻烦,得问我腰中大刀答应不答应?”说着,就拍了拍挂在腰带上,卢象升所赐的那把大辟之刀。
黄佑没好气地说:“太初,身份一军主将,冲锋陷阵可不是你该做的事。”
孙元:“好了,好了,黄兄,我且问你,都督师不是丁忧三年吗,怎么又回来带兵打仗了?”
话一说完,孙元心中一紧。据他所知,卢象升可是在这一战中以身殉国的。这片时空因为自己的出现,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可如今,却逐渐回归他本来的面目。
只不知道,究竟回归了多少。
听到孙元问,黄佑面上浮现出一丝伤痛的神情:“按照我朝礼制,父母丧,为人子当辞去一切职务,回乡守孝三年,以成人伦大全。如督师这样的国之柱石,若是上表请辞,必然会被天子夺情的。”
“一年半前,督师得了太初你的提醒,留书不告而别,也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情。毕竟,南方战事已平,北方建侵略朝鲜,大战之后,暂时无力南来。在督师看来,三五年之内,国家当生平无事。”
“却不想,朝鲜竟那么轻易就被东夷拿下,而皮岛也被建奴一战而下。没有后顾之忧,建奴此次南侵,几乎集中了辽东可以发动的所有机动力量,甚至连黄台吉也亲自带军兵发辽西,牵制辽西关宁军。这次建奴南下,规模之大,可谓空前。”
“如今,边军糜烂,朝中已无人可以统军。陛下也是逼不得以,这才以急令火速诏督师入京,甚至还派人一路押送,夺了督师的情,命他统令天下兵马,主持对建奴用兵事。”
说到这里,黄佑目光中闪烁着一丝泪光:“都督师此次北来,心情一直抑郁。陛下此举已是不近人情,督师背地里不知道流过多少眼泪。可是,忠孝不能两全,为了江山社黎民百姓,督师却不能不敢为天下先。”
对于古人的礼制什么的,孙元本就不以为然。比如守孝这种事,长辈去世,哭上两场,埋葬之后,活人还要继续生活的,怎么能什么都不管,一守就是三年,那不是耽误事吗?
这次卢象升被皇帝夺情,孙元一则以喜,二则以忧。
喜的是,卢总督官复原职。以他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自己在朝中总算又个大靠山了。将来无论是继续在宣大两镇里混,还是立功受赏后,主持一个小军镇做个军阀,都不太难。忧的时候,卢象升很有可能在这一战中以身殉国。
“师心中苦啊!”黄佑的眼泪终于下来:“可是,国事如此,陛下恩重如此,又赐下尚方宝剑,督师又能如何?”
从居庸关出来,孙元心中回头看了看城头,发现城上的旗帜都已经换成了一个大大的“卢”字。
他捏紧拳头,心中暗暗发誓:不管历史究竟变没有变,不管我将来又有什么打算,如今只能奋勇杀敌。宁乡军势单力薄,要想全面打败满清侵略军虽然没有可能。可获取几场胜利,让卢象升不至于死在战场上,还是有可能的。
卢象升一世英雄,不能没有个好下场。
从私心出发,这可是自己好不容易靠上的一颗大树,若是倒了,孙元不敢想象宁乡军和自己未来又会是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