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到地头,就有一个卫兵迎来,道:“将军可算回来了,正打算找人去催呢!”
孙元见他面色异常,便问:“什么事?”
卫兵:“禀将军,都督师来了,正在将军的房间里看书。小人说派人去接将军回来,督师却说不必。”
“卢督师,哪个卢督师?”孙元喝得有些糊涂,禁不住问了一句。
卫兵:“还能是哪个卢督师,自然是总理南方五省军务事的都督师卢督师。”
孙元吃了一惊:“卢督师现在不是在河南征剿贼军余孽吗,怎么跑淮安来了?”
心中突然有一股冷气升起,竟是异常不安起来。
在看自己的房间之中,已经点了灯,一个瘦小的身影映在窗户纸上,传来卢象升中气十足的声音:“可是太初回来了。”
孙元忙道:“督师,正是末将。你怎么来淮安了?”
卢象升:“不用多礼,进来说话。”
“是。”
推开门,走进房间,就看到卢象升坐在自己的书桌前,手中正捧着一本书。而桌上的茶杯里已经没有热气,显然他已经来这里有一段时间了。
再卢象升身后则站着天雄军的首席幕僚黄佑。
黄佑见孙元进来,也不废话,将一份急报翻开,递给孙元:“孙将军你先看看再说。”
孙元将急报接过,凑到灯光下只看了一眼,就叫了一声:“建奴建国了!”虽说心中早就知道建奴会在今年建国,可等消息真的传来之时,孙元依旧是浑身一震。
卢象升转过头来,微微颔首:“建州卫逆贼黄台吉已于前几日在沈阳建立伪朝,登基称帝了。这是朝廷发来的八百里加急,说是建奴在辽西调兵遣将,有进犯我大明朝的迹象。”
说到这里,他长叹一声:“当初卢某的话是对的,农民军反贼,不过是内患,若是朝廷国库充盈,剿抚并举,却不难平定。可建奴伪朝这却是要与我大明争鼎啊!所谓天无二日。”
孙元面如沉水:“所以……”
卢象升:“所以,朝廷用八百里加急命我即刻启程去大同就任宣大总督一职,防备建奴南犯。建奴新立伪朝廷,难免不来个立国之战。说句实在话,我大明边军打仗同建奴比起来,就好象是三岁的娃娃一样,这次建奴若入寇,情形怕是不妙。”说着话,卢象升苦笑起来。
孙元大急:“可是督师,剿灭乱贼的战事正到了收官阶段。你这次若是走了,须防备贼军逃出包围,休养两年之后,死灰复燃。督师三思啊!”
“我何尝又不知道这一点,不过君命难违。某已经命令留驻在凤阳的天雄军全军开拔,经河南入宣大两镇。”
“可是督师……”
“太初,你要相信洪亨九和孙传庭。”卢象升:“不用担心的,有此二人在,剿灭贼军当不在话下。再说,功劳也不能让我卢象升一人得了不是?”
孙元叹息一声:“洪大人和孙大人,只怕不肯带着手下的兵马去钻山寻找贼军。”
事已至此,他也是无话可说。这历史的惯性还真他娘大啊,绕了一圈,又回到了他本来的轨迹。
孙元:“督师,按说你该去宣大的,怎么来淮安了?”
卢象升听孙元问,面上的苦涩更盛:“还不是一个钱字,某这次来淮安,想的是从漕运和盐运衙门凑借点军费。这两个衙门的都转运使于我有旧,多少还是会给点面子的。卢某自从做了天雄军的统帅之后,手头就没利爽过。这十分精力倒是有七分花在筹备军饷上面,剩余三分才能着落到战事。”
这个时候,孙元才看到卢象升和黄佑一身都是尘土,满面都是疲倦。有看到卢象升那具瘦小的身子,心中不觉难过起来。
看到孙元的表情,卢象升笑了笑:“太初,我这次来见你,顺便将高贼迎祥也押了过来。大队人马后天应该就能到淮安,到时候你们一道去京城吧。”
孙元:“是,督师。”
“另外,还有一件要紧事。”卢象升伸手抓住孙元的手,叮嘱道:“这次建奴才肯定会入侵我大明朝的,只不知会从哪一路来。若是走辽西走廊,那边自有关宁军。怕就怕他们由蒙古而进边墙,直接进入京畿重地。所以,我宣大两镇的防务尤其要紧。大同那边,自然有我。至于宣府一线,我已经奏报朝廷,朝廷也同意了,让你出任宣府参将。龙门所到渤海所,再到密云一线,你得守好了。你手头的宁乡军,某却是信得过的。”
说到这里,他抓了抓头,有白色的头皮屑飘落下来:“我大明边军已经不堪使用了,整个京畿,整个河北,到时候怕是只有你的宁乡军能够抵挡得住建奴。”
孙元郑重地点了点头:“督师放心,如此国战,宁乡军必会战到最后一兵一卒,绝不让建奴越过长城一步。”他这人是自私,有的时候还没有担待,可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孙元却还是站得稳立场的。
卢象升欣慰一笑:“什么战至最后一兵一卒,我天雄军将来还要以你宁乡军为骨架从新搭建呢,别让宁乡军伤了元气。”
“是。”孙元又道:“怕就怕建奴来得实在太快,还没等督师等末将带兵到河北大两镇,他们就打到京城了。”按照真实历史记载,皇太极建国之后,阿济格带兵越过长城,深入京畿。劫掠两月之后,才于九月大摇大摆地离开。
可这事因为还没有发生,孙元也只能小心地提醒卢象升。
卢象升却道:“太初你也不用担心,这建奴都是北人,喜冷怕热。如果他们现在带兵进犯,只怕士卒都受不了这暑热。所以,一般来说,建奴入寇,大多选择秋凉之时。”
“可若建奴就选在盛夏入寇呢?”
“黄台吉,人杰也,不会犯这个错的,盛夏用兵,不合兵法。”
“是,都督师说得是。”孙元暗自咬牙,心道,实在不行,宁乡军改步行为乘船,一路沿着大运河北上参加那场大即将发生的大会战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