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伤可好些。”孙元这才发现朱汀的两条腿上已是鲜血淋漓。
朱玄水也忍不住叫了一声:“汀儿,要不我带你进城楼子里裹伤。”
“不要紧的,已经裹了伤口,刚才大约是挤得凶,伤口又裂开了。”
孙元:“朱姑娘,你的腿伤得重吗?”
朱汀:“不要紧,左大腿中了一箭,右边小腿也负了伤。”
朱玄水惊道:“这还不重?”
朱汀鄙夷地一笑:“那些大河卫的士兵平日疏于训练,弓也没拉圆。而且,他们手中的步弓破烂简陋,显是平日里也没有保养,箭头入肉不深。否则,若是遇到蒙古人,我两条腿怕是已经被人给射穿了,说不准这辈子就要躺在床上。”
弓手在冷兵器战争中乃是高级技术兵种,在欧洲,弓手的待遇在军中当排第一。因为弓手需要有强健的气魄和艰苦的训练,比如苏格兰长弓兵,只要当上几年,所有的人都会脊柱变形。
一个合格的弓手训练起来极其艰难,又需要消耗大量钱财,所有明朝的弓兵,尤其是卫所里的弓兵,大多是个摆设。也因为如此,朱汀才没有被人射断腿。
孙元一脸愧疚,突然柔声道:“阿姐,你这次干冒奇险来泗州报信,孙元……何德何能,如何当得起。”
朱汀比自己年纪大,孙元看到她腿上的鲜血,心怀激荡,忍不住叫出声来。
“你……”朱玄水见孙元当着自己的面同女儿调情,气恼地拍了一下雉堞。
朱汀低笑一声:“宁乡军将来我也有份儿的,怎么肯平白叫别人拆散……”说到这里,她红着脸低下头去。
孙元忍不住握住她的手:“阿姐你有心了,孙元若有将来,决不相负。”
朱汀因为实在太高,虽然低下头,却依旧能够让所有人看到她面上的甜蜜之色:“先活过今夜再说。”
“能活,一定能活。”孙元身上突然来了力气,咬牙道:“我们不但要活着守住泗州,我还要生擒活捉高迎祥,立下惊世之功,让天下人都知道我孙元的名字。”
按照真实的历史,半年之后,黄龙和张二就会投降朝廷,说不准他们受招安的心思由来已久了。农民这两年虽然席卷山陕河南湖北几省,声势一时无两。可这些贼军中大多是受灾之后,衣食无着的农民。为了活命,不得不挺而走险,奋起一搏。
内心中未必有改朝换代的想法,很多头领甚至还抱着要做官杀人放火受招安的心思。这也是滁州大战之后,战事不利,农民军头领纷纷投降朝廷的缘故。到最后,甚至连张献忠也投降了。
到崇祯十年,明朝过内的农民军之乱基本得到平定。
只不过,这几十万人口的安置可不是一句话,又或者随意给头领们几个官职就能解决的事情,需要拿出大量的钱财和土地。
问题是,明朝的财政到此刻已经彻底崩溃。
于是,农民军降而复叛,最后终成燎原之势,直接灭亡了整个大明王朝。
大明之亡,说穿了亡于财政。
孙元之所以派汤问行去做说客,说一斗谷投降,也是基于这个原因。毕竟,在所有人包括贼军心目中,还是认同朱明王朝这个正统的。也知道,造反这事也不过是一时痛快,终究不是好事,将来还是需要找出路的。
而且黄龙既然将来能够投降朝廷,出卖高迎祥,现在也可以的。听汤问行说,黄龙对高迎祥让一斗谷的队伍打前锋,损失极大一事也诸多怨言,私底下对高迎祥也没有丝毫的尊敬之意。
那么,说反黄龙,应该还是可行的。
泗州城再也守不住了,孙元接了守城的命令,如果私自脱逃,自然免不了要受到大河卫军法的惩处,除非方日昌死了。
方日昌现在是死了,可却是被自己亲手诛杀。这下,这个摊子就摆大了,将来免不了有许多麻烦。
除非,自己守住泗州。
“汤问行……能成吗?”
正在这个时候,远方七里处“砰”一声腾起一团烟火,在夜空中煞是醒目。
是汤问行发来的信号。
“信号,信号!”朱玄水忍不住惊叫出声,一脸得不可思议:“一斗谷,一斗谷竟然答应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