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徽宏拒了:“我是男子,淋场雨也不算什么,何况昔日在西北时,再多的苦都吃过,这不过是湿了衣服罢了,还是不必换了,免得耽误了发船吉时。”
见徐徽宏拒绝,敏心只好作罢。
他又问了许太太和晙哥儿的情况,得知一切都好,行李也都收拾齐全了,就骑马把车队从头到尾绕了一圈,方返回与敏心说:“我瞧着人也好马也好,都是养足了精神的,既是你们这边备好了,那便出发吧。”
敏心应了,放了帘子回身坐好。
陈树打了个响鞭知会后面的车把式,就卸了车轫,跟在徐徽宏背后,一路“骨碌骨碌”地出城向南往码头去了。
到了码头燃灯塔下,盛家早有人在一旁候着,待见着徐徽宏骑在黑马上的高大身影,又看其后逶迤的车队,心知是陆家人到了,立刻挤过人群到了跟前,问道:“可是永泰侯府的亲眷?”
陆家管事的应了,这人便上前给徐徽宏牵了马,引着这一行人往码头去。因后来的陆家人多是女眷,故码头前早有盛家人派人用帷帐围出来的通道,通道前还有可供马车停放的空地。
敏心见到了地方,命晓夏给儿子仔细裹了层大毛披风才抱下马车,又回身扶了许太太下车。
这时盛家人派了管事妈妈下船来迎接,双方互相拜见认识一番后,徐徽宏又送了他们上船。
盛家包的这艘船是三桅平底大福船,共有三层,主人家住在第二层。
男客由小厮引着去了盛大人临时起居的书房,女客则由管事妈妈带着去见盛家夫人。
敏心命秋雁抱了晙哥儿,自己跟在许太太身后,踏上红漆木板的小梯到了二楼,只见楼梯口服侍的丫鬟低眉顺眼地为他们打起珠帘,才进去,就听见一个爽利的女声笑道:“陆家太恭人和恭人来了!”
国朝惯例,授予大臣官职时除诰命外,还会增予大臣的母亲嫡妻同等品级的诰命。因陆畅生前是从四品佥都御史,故许太太为从四品太恭人,敏心为从四品恭人,若有同僚通家交游,均称品级。
敏心抬头,只见一个身量颇高的妇人走出来,身穿一件月白色窄袖绫袄,石榴红绣瓜瓞延绵花样的褙子,下面系着一条墨绿镶淡红色襕边的挑线裙,头发是家常样式的宝髻,插一支赤金菊花头的花钗,并一把乌木嵌碧玺石的梳篦。并不是如何的富贵,只是家常的装扮,加上那一把爽朗的声音,令人只一个照面就心生好感。
盛夫人看上去不过二十七、八岁的年纪,脸上带笑,上前就给许太太行了一个端端正正的福礼,笑道:“太恭人一路可还顺利?”
许太太和敏心上前相互见礼一番,几人入了内室落座,有小丫头捧了托盘来上茶。
而后不过闲谈寒暄了几句,话题一转就到了晙哥儿的名字上来。
许太太望着敏心怀里的小孙子,脸上是慈爱的笑:“我这小孙儿单名‘晙’,从日夋聲,因落草时恰是日出时分,所以他父亲起名为晙。”
盛夫人赞到:“果真是个好名字!”又示意身边的大丫鬟把见面礼呈上,说:“小小心意,给孩子戴着玩吧。”
只见那乌木托盘上一幅黄灿灿的金锁项圈,累丝镶红宝工艺,十分名贵。
敏心忙道:“这也太贵重了,他小孩子家……”
盛夫人道:“您就收着吧!就当是给孩子补的周岁贺礼。我们两家有幸同船,那可是百年修来的缘分,不容易啊!”
敏心见盛夫人如此说,想了想,笑道:“那就多谢夫人美意了!”
正此时,门口进来一个小丫鬟,在盛夫人耳边轻轻说了几句,盛夫人就站起身来说:“我家老爷说,世子爷见安顿好了,要下船,还请恭人去送送。”
“大哥竟这样快就要走!”敏心惊道。
盛夫人说:“我家老爷苦留不住,本以为世子爷能留下用一餐便饭的,谁知世子爷道公务缠身,能抽空来送一程已是不易。既然世子爷着实要走,还是不留了。”
许太太也叹道:“是呢,世子爷那样的大忙人,能来一趟是有心了。”
语毕,众人一齐起身,到了甲板送徐徽宏。
徐徽宏朝盛家夫妇和许太太行礼后,复又对敏心道:“我这边走了,你们一路小心,我留了几张侯爷的名帖给你,若有事,就着人送信给京里,家里能帮的一定帮。”
敏心含泪道:“小妹知道了。大此去一别,大哥,保重。”
徐徽宏深深望她一眼,又对其他人点了点头,系上亲随递来的披风,终是下船离去了。
敏心一时心中怅然。
盛夫人上前来挽了她的手,道:“好妹妹,世子爷既走了,我们这条船马上要起锚了,外面风大,还是回屋去吧。”
敏心应了,于是盛夫人命了一个叫彩云的丫鬟来带许太太和敏心去她们的卧房。
到了船舱,许太太住的是四间带小舱的套间,敏心住的是三间带小舱的套间,贴身的丫鬟住后舱室,其余下人们则住在三层。
彩云笑道:“还请太恭人和恭人稍事休息,饭菜点心稍后就来,厨房也有热水备着,若需要洗漱命人去提了就行。贵府的箱笼已上了船,因近日风大浪大,水路不大好走,故这航程预备要走个二十来日,还请太恭人并恭人派了服侍的去把常用的贵重的挪出来,余下要送到底下去压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