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从上往下,扫过那已经化作细细枯骨的手指的时候,却听阑珊道:“温……郎中你看,这些壁画好像变了。”
温益卿转头,果然见那些原本是彩色的壁画正在飞快的褪色,甚至有些地方的墙壁上呈现出怪异的剥落之态。
阑珊后退一步:“这是怎么了?”
温益卿皱眉,忽然道:“咱们走!”
他握住阑珊的手腕,拉着她要出墓室,不料就在这时候,原本空空的墓室门口突然间起了变化,有两扇石门从旁滑出,极快地往中间合起!
幸而两人及时停下,不然的话只怕要给对成两截。
而那两扇石门已经极快地合在一起,看着平滑无瑕,竟如完整的一块。
温益卿心头微凉,缓缓后退一步,环顾周围想看看哪里有开门的机关。
阑珊却注意到这石门之上也绘着一幅画,是一个生着胡须的壮阔男子,手中握着三支箭,正递给跪在地上的一个少年。
她转头又再看其他的壁画,目光又停在左侧的一副画上,仍是那名身材壮阔的男子,手中握着一把弓,正在弯弓射箭,而在他头顶上,是两只中了箭的雕。
此刻温益卿找不到开门的机括,一时踉跄后退数步,默然地靠在棺椁旁边。
阑珊道:“郎中知道棺椁中的人是谁了吗?”
温益卿早也扫过那些壁画了,闻言道:“一箭双雕,三箭赐子,这壁画上都已经画了他平生的事迹,又怎会不知呢?这是后唐太祖李克用。”
阑珊扶住他,低头看了看他的小腿,不知什么时候血把靴子都染透了半边,地上甚至都滴了些许血渍。
“你不能再动了。”阑珊倒吸一口凉气,“不然你这条腿就要废了。”
温益卿转头看向她,欲言又止。
终于道:“先前让你进来,你还怕的不肯,如今墓室的门都关了,你怎么反而不怕了?”
阑珊摇头:“这会儿怕又有什么用呢?”
她扶着温益卿,就在这棺椁底下的汉白玉阶旁靠着坐下。
温益卿原本仍在打量这墓室之中的构造,直到这时候才又看向阑珊,却见她脸色苍白,但神情却是平静的。
这墓室的主人的确是后唐太祖李克用。
李克用虽姓李,但是论起血统他并非正宗李唐后人,而是沙陀人,只不过此人能征善战,在李唐朝廷风雨飘摇的时候几次力挽狂澜,因而赐姓为李,后封晋王。再后来他割据河东,成为跟后梁朱温唯一能够争锋的人。
据说他病死之后葬于代县。其子李存勖建立后唐,便追封了他为武皇帝。
阑珊跟温益卿隔着一人距离坐了,道:“那些想要上山探查的人,兴许已经知道了这里的墓主人是李克用,但是他们为什么会觊觎这座孤坟呢?”
温益卿道:“他们觊觎的不是孤坟,而是李克用所积累的财宝。”
李克用也算是一代枭雄,传说在他当初打败黄巢,灭天下节度使,割据河东的时候,积累了大批财富,几乎足以跟一国的国库相比,本来是为征伐天下所用,谁知他突然病死。其子李存勖便命人建造陵寝,并且将大批的金银财宝作为陪葬。
阑珊道:“这怕是以讹传讹,杨大人总不会也相信吧?至少我并没有发现这里有什么宝藏。”
温益卿笑了笑:“是啊,世人多会捕风捉影……只不过既然给人盯上,咱们只怕不是最后找到这墓室来的人。不过,现在我只盼快些有人来才好。”
他一边说一边仍是打量着墓室内各处,但是看来看去,目光仍落在了阑珊的身上。
她正在解原本系在腰间的那只弩:“郎中不是说着弩坏了吗,趁着这时侯看看能不能修。”
温益卿哑然失笑,把弩接在手中端详片刻,才说道:“有一件事我没有告诉过你……还记得上次带你去军器局吗?”
“啊,怎么了?”阑珊不知他为何在此刻提起这件事。
温益卿道:“你当时跟展司局说的那些话,倒是启发了他,后来他改良了军中的机弩,所以那天在永和楼你,你看到杨大人宴请兵部跟户部两位尚书的时候,展司局也在,因为杨大人嘉许了他。但是细说来,这也有你的功劳。”
阑珊很是莫名:“我的功劳?我什么也没干啊。”
温益卿笑了笑:“你忘了你当时说的是什么?”
阑珊皱眉想了会儿,的确有点不记得了。温益卿也不在意,只是说道:“后来展司局跟我私下说起来,他还得感谢你呢。”
“这我可不敢当,毕竟军器局的事儿我是一窍不通,若真的帮得上忙是我的造化。”
“嗯。”温益卿应了声,低头摆弄手中的弩,又问:“对了,刚才在外头,你是怎么察觉那八卦镜的中心是开门机关的?”
阑珊道:“这其实不是什么高深难解的本事,我只是留意到了那八卦镜上的边沿都是灰尘,只有镜心格外干净明亮,跟别的地方落满灰尘的不同,所以才叫姚大哥试了试。”
温益卿笑了声:“聪明。”当时他也留意到了,只是没想到阑珊跟他心意相通。
他心里喜欢,声音里也透出一点暖意。
一时竟忘记了现在的危险窘境。
阑珊看他修那机弩,自己大胆起身,往棺椁中看了眼。
她毕竟不敢看那枯干的尸首,只管往旁边打量,却见这尸首身侧,有一把半臂长的短剑,刀鞘上镶嵌宝石显得很是华丽。
阑珊心头一动,便双手合什喃喃低语。
温益卿抬头看她一眼:“做什么?”
阑珊道:“我向这位陛下借一样东西。”
温益卿有些不敢置信:“你看中了什么?”
阑珊小心翼翼地探手入内,飞快地捞到那把剑,却又像是烫手似的放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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