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迟疑,他啪的一声砸碎了一旁的罗盘,拿起里面的磁针往指尖一抹,鲜血顿时浸染了针尖,当磁针变作血红时,他手上一挥,以针化箭,向刚刚破阵的方向射去!
魏阳冲出了房门,他的心脏砰砰跳得厉害,像要直接撕裂胸膛,没人比他更明白曾先生脱口而出的五个字代表了什么,齐哥遇到了危险!几乎是无意识的,他冲了出来,然而刚踏进走廊,他脚下就是一滞。
医院里是有规定的,每天晚上十点走廊里的大灯就会熄灭,只留下几盏侧灯供人辨认方向,现在已经过了午夜,走廊里应该有些昏黄的灯光才对,然而此时此刻,那些灯全部都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青色的幽光,如同一盏盏明灭不定的鬼火,在空旷的走廊中跃动,摇曳,在这恐怖的灯火映衬下,走廊尽头有什么在一闪一闪,发出淡黄的晕光,阴森的诱惑人向它走去。
这场景足够让任何不够胆大的人望之却步,然而魏阳只是足下一顿,就又迈开了脚步,他的目光没有在那些鬼火上停滞,只是专注的向前走着,寻觅着小天师的身影。
然而他什么都没找到。走廊里没有妖魔鬼怪,也看不到齐哥的身影,他的脚步越来越急,可是那长长的过道根本没有尽头,就连闪烁的灯光都一成不变,在距离自己几百米外的地方冷冷的跃动,魏阳像是突然明白了过来,骤然停了下来。
鬼打墙!就算再怎么没有常识,他也能猜出自己现在面对的是什么,同时也想起了齐哥说过的破解办法,鬼打墙其实就是一种阴气漩涡造成的视觉障碍,遇到这种情况,右转九十度,继续走下去,就能找到正确的出路。
然而这里是医院的过道,右转九十度就是墙壁了啊!魏阳犹豫了那么一瞬,身体猛然一转,向着右侧走去,本来只有几步的距离,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就要撞在了墙上,脚下却突然一空,这一下可惊得他冒出一身冷汗,一把就抓住了一旁的栏杆……
等等?栏杆……
魏阳朝自己的右手看去,果真抓在了楼梯的栏杆扶手上,他面前也不再是雪白的墙壁,而是一条长长的楼梯,原来不知何时他已经走到了走廊尽头,只是转了个方向,就踏在了楼梯口上,那盏摇曳不定的小灯也彻底消失,就像从不曾存在过一样。
他很想就那么扭头去看一眼背后的景象,然而楼梯拐角处却传来了一阵微不可闻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吟诵什么咒语,魏阳毫不迟疑,拔腿就朝楼下冲去,一种强烈的恐惧感在心中涌动,那发音,很像之前听过的葬咒!
三步并作两步,他冲下了楼梯,还没站稳脚步,一幕景象就冲入眼帘,只见张修齐半跪在地,一手撑着随侯剑,另一手则已经鲜血淋漓,无力的搭在地板之上,他的头颅垂的很低,几乎都要碰到地面,肩膀痉挛似的抽搐着,引得那鲜红的液体啵啵流出,就像一道赤红的泉水。在他前方,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正盘腿坐在地板上,左手成拳平举在身前,口中念念有词,在他身遭,两团黑色的鬼雾正在疯狂的盘旋,就像被牵住绳索的恶犬,挣扎不休,想要撕碎面前的猎物。
魏阳的眼睛骤然红了,脚下没有任何停顿,飞也似的往前冲去,挂在颈间的皮绳被猛力揪断,两枚骨阵握在掌中,一口真涎液则含在了嘴里。他直直冲了上去。
看到楼梯上闪现的那条身影,孙念恩有那么一瞬的迟疑,他听柳存心说过,敌人有两个,都会法术,虽然搞不清楚是哪门哪派的,但是一个阵法高超,另一个则会符法。有了这么个消息,他才会选择使用“续降”之法。先用孽降为引,又在阵眼处摆出一个触发式的怨降,让小柳在那边守阵。
这个安排看似照顾同门晚辈,实则阴狠毒辣到了极处。只要敌人破除了孽降,阵力反噬瞬间就会要了柳存心的性命,而冤死的小柳则会成为下一个降阵的阵魂,和孽降叠加的威力顿时就会扩大数倍。而且作为施降者,所有的反噬都会被柳存心一人承担,根本牵扯不到他头上。
这个计划实施的非常顺利,之前攻来的年轻人很强,只是一个照面就挡住了两条孽魂的攻击,逼得孙念恩不得不提前使出了师父交给他的巫骨,然而巫骨一出,情况就骤然逆转,这人竟然神魂不稳,这可让他大喜过望,据说这枚巫骨具有吞噬生魂的能力,如果能把这人的生魂全数掠取,岂不是滋养了巫骨,又是大功一件。因此他才会不顾一切的动咒施法,想要直接取了对方魂魄。
然而这边还在僵持,就又冒出了一人。这是怎么回事?楼上分明还有人在抵抗降阵,本来足以拖住他们的脚步,难不成这群人竟然是三个,而非小柳说的两人?心中暗骂,然而见到来人凌乱不堪的步伐,孙念恩又笑了起来,不论是何门何派,心法都跟身法有密切关系,这人的身法根本就不像是练过的,手上更是空空,连一样法器都没,难不成是个来送死的?
嘴角挑出一抹阴冷微笑,他右手的指尖一挑,围在身遭的两只孽魂齐声发出尖啸,向着魏阳扑了过去!
孽降之所以恐怖,正是因为被降术所拘的孽魂太过凶残,这些魂魄的主人死于非命,又尚未度过头七,根本分不清自己是人是鬼,只残留下了滔天恨意和暴虐杀意,已经远远超出了普通戾鬼的能力,加之这两只孽魂之前被人用法术所拘,无法宣泄自身的恶念,如今更是如同出笼猛虎。
阴风随着两只孽魂倒卷而来,魏阳脸色都变白了,在他眼里,这两只鬼魂音容俱在,一只头颅从中裂开,另一只则肠穿肚烂,显然保留了他们死前最后的模样,然而不同的是他们暴起的獠牙,赤红的双目和萦绕不去的腥臭鬼风。这可比之前所见的鸣童要恐怖多了,但是魏阳没有停下脚步,他只是高高举起了右手,把那枚收过鸣童的骨阵摊在手心,一口真涎液喷了上去!
随着精血浸染骨阵,那截小小的骨头突然爆发出了强光,那光线不像佛光那么莹润,反而带着一种森森的惨白,如同停尸间里的白炽灯一样冰冷刺骨,被这道强光笼罩,两只孽魂就如同被烈日灼烤一般,发出了惨烈的嚎叫,那叫声刺耳欲聋,震得人魂魄都要脱壳,魏阳眼前一黑,几乎就要跪倒在地。然而尖啸声并没有持续太久,一瞬爆发,又一瞬消亡。当他站稳脚步时,阴风已然散去。
孙念恩口中喋喋不休的殄语停下了,他甚至整个人都呆住了,这是怎么回事?孽魂被击散了?没有符箓,没有咒语,甚至都没有发出天破声,只是一口真涎液,孽魂就被打散了?然而他的反应很快,眼中的愕然瞬间变作了惊诧和贪婪,他看到了魏阳手中的骨节,那是枚巫骨,一枚跟他手中骨节极为相似的巫骨。
难不成是骨阵?孙念恩很了解巫骨,自然也知道传说中的骨阵,他已经用过了手中的巫骨,知道它拥有多大威力,如果得到了与之匹配的骨阵,那么对于实力的增幅恐怕将难以计量。他脸上露出了极淡的笑容,缓缓站起身来:“那东西,你拿着太可惜了。”
话音未落,他纵身向魏阳袭来!
孙念恩是练过身法的,所以他的动作也比常人要迅捷许多,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攻击,魏阳根本无法闪避,刚刚那一下白光虽然让孽魂消失,但是他的情况也糟糕透顶,这可不像对付鸣童,强烈的呕吐感和眩晕感一直未曾消去,就像那白光吸取了他的生命力才得以绽放一般。
因此,当巨力袭身时,他能做到的仅仅是微微蜷起了身体,整个人就倒飞了出去。啪的一声,他手中的骨阵也脱手而出,掉在了地上。
孙念恩没有理会那个倒在地上的年轻人,他的目光完全凝聚在了骨阵上,白光已经散去,那枚骨阵恢复了以往黯淡无光的模样。然而再怎么不起眼,那也是一枚巫骨,一枚等级最高的骨阵,把那骨阵捏着手中,他如同收获了至宝一般爱不释手的上下摩挲,突然,他停下了动作,像是又想起了什么,目光又转向了魏阳,等等,这可是巫骨,他根本没有催动任何咒术,怎么能直接使用巫骨?!
这一瞬间,孙念恩那双阴狠的眼眸都闪出了亮光,没有催咒的确也可以使用巫骨,只要施法人有足够的巫家血脉,这人,是个巫家子嗣!
上好的材料啊!孙念恩再也控制不住眼中的贪婪,迈步朝着魏阳走去:“原来如此,没想到现在还有这样的好材料。”
没有被其他人收入门墙,不会真正的道法心术,就像一个不设防的宝藏一样,对于他们这些旁门左道之人,这就是个天然的法器材料,可供人任意采摘,入法入药。不过他不像是那些不懂行的家伙,这样的材料,还要慢慢烹调才行。
在魏阳身边蹲下了身,他阴笑着举起了一直拿在手中的骨阵:“我收了他的魂,现在换你了。这么好的血脉,放在你身上简直可惜,不过没关系,以后它们都归我了……”
殄语再次响起,他举起了刚刚握在掌心的骨阵,想要用巫骨的力量抽取魏阳的魂魄。身后,张修齐低垂的头颅微微轻颤了一下,似乎那残缺不全的神魂感受到了威胁,想要去保护那个人,然而三魂七魄已经全然混乱,他只是颤动了一下,就颓然向前倒去,连手中短剑都无法撑住他的身躯。
魏阳的脑袋中净是嗡嗡的响声,不知是脱力带来的眩晕,还是殄语引动的法力,他的胸口痛的要命,血瘀在喉腔中翻滚,连双眼都蒙上了一层血雾,然而他的目光却落在了那倒下的身影上。
收了魂?这人收了齐哥的魂?用什么?用那枚骨阵吗……纷乱的思绪渐渐凝成了可以理解的话语,魏阳胸中升起了一股难以控制的怒意,他的手指开始微微发颤,似乎从哪里生出了力量,毫不迟疑,他奋力伸出了左手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指,和他指尖攥着的骨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