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妈妈的身体还算健朗,她在百货商场里头当营业员。每次袁珞来找她,被妈妈拉着小手,从商场里的儿童游乐城堡外围走过,看到那些在里头的塑料管道里、滑梯上、彩球池内尽情撒欢、嬉闹的其他孩子们,他那羡慕的眼神,简直快要淌出一汪水来。可是还是那句话,就像妈妈曾经在高空滑道旁边对他说过的那样:“珞珞乖,这个玩一次太贵了,咱们家没有钱。我知道珞珞是一个懂事的孩子,咱们不玩哈。”
当时小小的“懂事”的珞珞,只能委委屈屈地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从此之后,“淘气堡”就成了袁珞的一块心病。长大后,虽然靠他卖鱼的钱,买一张入场的门票是没问题的,可是,他早就过了“儿童”的年龄,也再也没有那个心境了。所以他把“在管道里钻来钻去”的情节写进了《孤脑星球》里,写小说对他来说,就是体验另一种,他不曾拥有过的生活。无论是出色的外貌,还是矢志不渝的爱情,亦或是自由自在翱翔在宇宙间、“说走就走”的旅行,都是袁珞可望而不可及的生活。
然而今天,梦想照进了现实,就像黑羽把埋在他头面上的小球拿开,为他带来了光亮一样,这个人,也为他弥补了童年的遗憾,带着他体验了一把“任性”的生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黑羽就是袁珞的光,是袁珞的枯燥乏味的暗淡生活里,唯一的色彩。所以他小心翼翼,患得患失,生怕那种色彩消逝,又生怕,一切的瑰丽都是他的幻觉,那个人从始至终都是在“逗你玩儿”。
“干嘛呢珞爷?躺在这里装什么咸鱼呢?不是您自个儿说的,想来这里爬管道么?”黑羽站在袁珞身旁的彩球池里,一指高处那个连接着弯弯绕绕的彩色管道、攀爬网兜以及软包滑滑梯的“城堡”。
袁珞在心里头偷笑,哈哈,这么高大的男人,穿着酷酷的黑风衣,却陪我呆在这个球池里玩着小孩子的游戏,忍受着路人的侧目,他对我……真的很好呢!
一旁的淘气堡老板端着小板凳,假装低头看手机,时不时地眼光飘到这两个奇怪的男人身上,偷看一眼,见黑羽也回望过来,赶忙触电似的缩回了头。
刚才,他指着那个长颈鹿图案的身高贴纸对两人说:“我这是儿童进来玩的地方,你们知不知道!1米4以上免进,看到没有!两个成年人了,搞什么……”
黑羽只当没看到那个长颈鹿,一指比他矮了半个头的袁珞说:“他就是儿童呀,我是他监护人,不是写了家长可以陪孩子进来吗?一个大人带一个孩子。”
老板对着两个人左看看又看看,大概觉得两个人脑子有问题,直摇头说道:“去去去,两个神经病不要打扰我做生意。”
袁珞有些打退堂鼓了,一拉黑羽的衣角:“要不,还是算了吧?”
黑羽知道这是袁珞自小的愿望,今天非要帮他补上这一遗憾不可,于是他一把抓过老板的领子,掀开风衣的一角,拉着老板的手,摸到了他的后腰上……那里插着一把枪。
“老板啊,别怪我没提醒你,这整间商场,都是我家黑石先生的股份,如果你真这么急着换个地方做生意,那你就尽管……”
“不不不不!”老板听见黑石先生的名号,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赶忙灿笑道,“二位请进!请进!今天我谁的生意也不做了,就给二位包场!”
黑羽威胁归威胁,给出的钱还是很厚道的。厚厚一叠钞票塞到了老板手里,他也不再说什么。
“走,珞爷,咱们继续去爬管子!”黑羽催促道,拉起袁珞,就往那头走。
这是袁珞第一次被黑羽拉住手心,他的小臂瞬间僵了一僵,感觉都不会自然摆动了。黑羽却像是全然不在意似的,眼睛只看着城堡。
实现了吗?这么容易就实现了吗?我都没说出口呢,我的第三个愿望,就是想和这个人牵着手啊!
第98章再见2018,你好2019!
黑羽靠坐在淘气堡的二层软垫上,这是连接着两个爬爬管中间的平台,看着在他后面爬过来的袁珞,眼睛里露出一点笑意。他下意识地摸到口袋里,想掏出一支烟,但是想到这是儿童乐园,又是在袁珞面前,不想呛到那个可爱的人,随即作罢。他紧了紧别在后腰上的枪,生怕在爬动中掉出来,吓到了袁珞。
袁珞终于爬到黑羽旁边坐下。他不常运动,有些气喘吁吁,额前的刘海上沁出了一层薄汗,细碎的湿发粘在额头上,脸有点儿红,依旧是那副傻气的样子。
黑羽对着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珞爷,这就爬不动啦?接着爬呀,这可是你的陈年夙愿啊。”
袁珞知道黑羽体力好,他也不想认输,本想爬到他的前头去,可是一想起小说里的情节,他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了。在《孤脑星球》里,这可是乌翼“处心积虑”想吃珞尼亚豆腐所耍的小花招呢。
“哟!怎么啦?你不会是怕我……跟乌翼一样,吃‘珞珞’的豆腐吧?”此处“珞珞”是个双关语,用词相当之巧妙,“您珞爷又没有珞尼亚的‘天人容姿’,屁股也不饱满,跟一块大肉饼似的,我有啥坏心思可起的呀?”
袁珞感觉自己就像囫囵吞了一颗坏掉的酸枣,有些憋屈气卡在喉咙口,想发泄又发泄不出来,憋得慌,又不知道何从反驳。于是他只好作罢,傲娇地“哼”了一声,就挺着屁股爬到前头的管道里去了。
在他身后看不见的地方,黑羽漾开一丝微笑,笑盈盈地望着那个小屁股,目不转睛地欣赏着。这个么……虽说,的确没有小说里描写的那样,像个水蜜桃一样诱人,但那不是小说么,其实现实里面,有袁珞这样的饱满程度,看起来圆圆的还是挺可爱的。
尤其是当这个人认真做一件事的时候,不管是认真地写小说、每天勤勤恳恳地更文;还是认真地坐在那里卖鱼,在寒冷的冬天菜场里,一坐就是一天,冻得两腿直打哆嗦;即便是现在认真地在管道里头爬来爬去的样子,都是那么的可爱。黑羽觉得,袁珞是美的,绝对不是他的错觉,这个人,是真有一种文学作品里形容的“心灵美”,有时候美得会发光。
这样想着,黑羽就又忍不住想要逗逗他:“喂,珞爷啊,我答应满足你三个愿望,那你是不是也该对我有所表示呢?”
呃……袁珞还真没有想过这点,因为黑羽对他来说就像神灯侠,就像超人,可以带他去到他够不到的世界,看到他踮起脚来也看不到的风景,而自己……是那么的平凡,那么的卑微,自己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他的呢?
“我的要求也不高,”黑羽望着前头晃动的小屁股,戏谑道,“我就跟小说里一样,要个内裤做新年礼物吧。可以么?珞珞?”
?!噗……袁珞被口水呛到,“咳咳”地咳嗽起来。这个人!也太会逗他玩儿了吧!
他忽然感到了一只手指,好似不经意地在自己屁股上头戳了一下,很轻,就像幻觉。他转过头去,见黑羽学着小说里乌翼的样子,用不出声的唇形对他说:“穿了么?”
袁珞的脸变成了一块红烧肉,烫得可以煎鸡蛋。他有些受不了黑羽这样故意的调戏了,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对自己有意思啊!为什么总是要这样让他误会!
他干脆转过身,负气地一岔腿,坐在了管道里:“你能不能不要开这种无聊的玩笑了!”
黑羽没有停止爬动,反而越爬越近:“好好好,那我不要珞珞的小内内了,我想要……”
越爬越近……袁珞的心剧烈地抖动起来,他盯着黑羽越来越贴近的唇,忽然感到口干舌燥,就快要昏厥了!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不会是想要亲我吧!
袁珞下意识地往后退,就在黑羽的那句“我想要”出口后17.65秒,袁珞终于……成功地退到了管道外面,直接从连接着管道口的儿童滑滑梯上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