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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先生。”
白刹弯腰在白钧煜面前低语了声,随后便退到一旁去了。
只余杨余歌一人独自站在众人面前,有些不安地低着头,不敢看人。
洪膺几次三番想开口询问男人,却都因为周遭坐着太多大人物而不敢轻举妄动。他只能屏住呼吸,一双虎目怔怔地望着锣鼓喧天的台上,耳朵却早已竖了起来,时刻注意着旁边那些军阀的动向。
杨余歌在前站定了,白钧煜也不讲话,他只顾不停地捻着碗碟里的蜜饯,往嘴里送,窝在太妃椅里欣赏着台上的戏曲。
倒是那杨天,早在杨余歌过来的时候,他的视线便落在了他的身上,这会看着人走到跟前了,色咪咪地打量了一会人家后,如白钧煜料想中轻浮地开口了。
“这旦角,还真别有一番滋味啊。”
男人听到了他的声音,扬起唇笑了笑,视线依旧还落在台上。
“大哥既然喜欢,那就带走吧。”
他这话一出,本就垂着头的杨余歌瞬间抬起了头,一脸的震惊和不可思议,待他看到一旁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大笑了几声之后起身朝他走来,脸上更是多了几分惊慌。
这……这是什么意思?
和他一样惊慌的还有一旁的洪膺,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转头去看白钧煜,然而男人像是没注意到他的目光一般,依旧在云淡风轻的看戏。
“白老弟就是懂我哈哈哈哈,这美人,我就笑纳了!”
杨天正想一把将杨余歌搂入怀中,却不料那青衣扮相的人往后退了几步,满脸恐慌的脸上强装着镇定。
“这,这位大人,小的只是……只是一个戏子……”
杨天手里搂了个空,他也不恼,大嗓门一开,周围的几个军阀都暧昧的笑了起来。
“有何要紧?在我杨天这,所有的美人都不分高低贵贱!”
说着又强搂了上去,这会他没有给杨余歌挣脱的机会了,直接把比他瘦弱的青衣牢牢扣在了怀里。
杨余歌慌了,他求救的目光望向一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白钧煜,弱弱地叫了声“白先生”。
然而白钧煜只是给了他一个不咸不淡的眼神,之后再也没任何表示。
洪膺见状瞬间咬紧了牙关,他一双如炬般的眼瞪着白钧煜,握着椅子扶手的手早已攥紧,手背上青筋暴起,有些可怖。
杨余歌是他师哥,虽然平时在园子里两人关系不怎么样,但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洪膺多多少少都将园子里的人当作了亲人。而他自从进了白府遭受了这些之后,他也就明白了被这些军阀看上,都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要让他眼睁睁地看着杨余歌被带走,他可办不到!
几个月以来被压制住的怒火和受到不公对待的愤怒在洪膺心里沸腾着,他憎恨这些人把他们当物件,想买便买,想送便送。
他也知道梨园里培养一个名角有多不容易,杨余歌这么一走,大芳梨园的台柱没了,对班主而言会是一笔巨大的损失,不能让他走……
“师哥!”
眼看着人要被拉走了,他一急,匆忙起身一把抓住了杨余歌的衣袖。
他这一抓,所有人都不明所以地望向了他。
杨天有些疑惑地打量了下青年,接着转头看了眼白钧煜。
这青年坐在白钧煜的旁边,又拄着个拐,他以为是白钧煜的什么亲戚,是被请来看戏的,结果,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白老弟,这?”
白钧煜终于有所动作了,他从椅子上坐起来,望了眼高大的青年,眸底闪过了一丝意外。
“不碍事,大哥尽管去。”
男人抬了抬下巴,一旁的白刹立马上前,想格开青年。然而青年梗着脖子,气势汹汹地抓着杨余歌的袖子,任由白刹怎么拉他都不松手。
白刹不好用蛮力,他只好抽出袖子里隐藏着的匕首,干净利落地将那袖子切了开来。布帛撕裂的声音响起,洪膺眉头一皱,他迅速地想去抓住杨余歌的手,却不料白刹比他更快地擒住了他,将他挡了回去。
洪膺憋着的火瞬间爆发了出来,他扬起拳头,大吼了一声,朝着白刹挥了过去。
这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到了白刹的脸上,他没想到洪膺的身手能如此快,而且在被人制住手臂的前提下还能有这么强的爆发力,实在不能轻视。他顾虑着白二少,所以根本不敢使出全力,只能尽量躲避着青年愤怒的拳头。周遭的桌椅全被他俩的动作扫落到底,人们尖叫着往旁边躲避,渐渐的周围以他俩为中心空了个半圆出来。
洪膺渐渐感觉到有些吃力,但是他那心里那簇火燃的正旺,他根本就不管周围有多少军阀在场,此刻的他只想把阻碍他的人打趴下。
“怎么回事啊?白老弟还给我们安排了别的节目?”
一旁的人捧着茶杯,对这突发的状况一点也不惊慌,反而有些老神在在。
而坐着的白钧煜,打了个哈欠之后,懒散地向
', ' ')('洪膺和白刹投去了看戏的目光。
“周大哥说笑了,咱们就安安静静地看戏吧。”
他知道洪膺有些功夫底,然而却不知道他还能和白刹空手打成平手,这洪膺,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吓呆了的杨余歌这才发现洪膺,他惊呼了一声,被迫缩在杨天的怀里,惊恐地望着眼前这一切。
他从小就被陈班主当做女孩来培养,任何龌龊色情的事跟他都没有关系,可以说他被陈班主保护的很好,从白钧煜第一次到大芳梨园时他就对这个丰神俊朗的白先生有了好感。这人不像那些脑满肥肠的达官富贵,一进梨园便对同门的人动手动脚,他只是安静的坐在角落里,欣赏戏曲。
而他每次登台,那位白先生都会到场,杨余歌便单纯的认为,那位位高权重的大人是不是对自己有了好感……
直到他把洪膺带走,杨余歌所有的幻想都破灭了。直到刚刚被告知,白先生要见他,他那颗沉寂了心又立马鲜活了起来。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会是这种状况,也万没想到洪膺在这里,更是会为了他起了冲突……
这边杨余歌陷入呆滞,那头杨天嘴一张,却是大笑了几声。看起来,这是他白钧煜自己的事了,他美人在怀,春宵苦短,得抓紧时间办事才对。
想着他便搂着呆滞的杨余歌带离了场,只余下众人,看戏的看戏,恐慌的恐慌。
在后台忙着的陈班主,一听声响赶忙跑出来,一眼便看到了台前和白府副官缠打的洪膺,他一惊,慌忙拨开人群,挤了进去。
“白……白先生,这,这是怎么了?洪膺那小子太不识体统了,老陈,老陈替这混账东西给白先生赔不是……”
老陈颤巍巍地跪下,给那翘着二郎腿的男人磕头,在他看来,洪膺怕是已经得罪了男人。
男人没有理会他,仍旧兴致勃勃地盯着洪膺挥打的身影。青年的腿没有好利索,限制了他的行动,尽管他的拳出的又快又狠,却还是渐渐落了下风,他肚子上挨了几拳,五脏六腑似是翻江倒海般绞成了一团。
在这么下去,估计讨不了好,洪膺用舌尖顶了顶一股铁锈味的口腔内壁,一双虎目狠狠盯着白刹。猛地,他迅速猫下了腰,狠狠地朝面无表情的白刹撞过去,白刹躲闪不及,两人瞬间倒在了地上。
白刹似乎没有想到他会被这小子撞倒,面子上有些过不去了,他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了,脚上一用力,一把将洪膺踹了开去,迅速起了身。
大堂里一片安静,洪膺撞倒了几张桌子之后,滑行飞出去老远,最终躺倒在了白钧煜的脚下。
老陈一惊,忙去扶青年。
洪膺被白刹那一脚踹中了胸膛,他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等他缓过来时,眼前正是一脸焦急惊慌想扶他的老班主。
当所有人都以为这场闹剧会落下帷幕时,意想不到的场面出现了,人群爆发出了一阵抽气声,在场的所有士兵刷的一下,全部举起了手里的长枪,瞄准了白钧煜所在的方向,确切的说,是瞄准了洪膺。
陈班主的脸一下子就白了,他手脚不可遏制的颤抖起来,嘴里哆嗦着不知如何是好。
而洪膺,手里拿着一把手枪,正对着玩味地盯着他的白钧煜。枪是刚刚冲撞白刹时从他腰上的枪套里摸来的,他喘着粗气,眉眼带着丝狠戾,瞪着那个不急不慌的男人。
他全部重心都压在了右腿上,刚经历过了一场激烈的打斗,他的左腿早已经一阵又一阵的疼起来了。
“怎么,会用枪?”
白钧煜放下了手里的蜜饯,修长的手指撩了撩垂落到脸颊旁的发丝,饶有兴趣地问了一句。
“放他们走!”
洪膺低吼了一声,握着枪柄的手颤抖着增加了力度,他精短的黑发全部染上了汗水,在灯光下显得有些亮晶晶的。
男人嗤笑了声,仿佛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他从椅子上起身,整理了一番自己那身军装,随后嘴角噙着一抹笑,慢悠悠地朝着有些竭斯底里的青年走去。
洪膺被男人那副悠哉游哉的模样搞慌了神,他开始随着男人的前进而后退,眉头也越皱越紧。
白钧煜前进一步,洪膺便后退一步,他呼呼地喘着粗气,一张脸又黑又红,黑亮的眸子仿佛燃着一团火,里面印出了镇定自若地朝着他逼近的男人。
青年握着枪的手不由自主抖了起来,他怒吼了一句“站住”之后,左手也一并握住了枪,压制住了他颤抖着的右手。
“白先生!”
白刹一摸腰间,枪套里空荡荡的,果然是被洪膺摸了去,他忙喊了声,随后利落地从旁边士兵的手里夺过了枪支,瞄准了洪膺。
白钧煜扬起手,示意他把枪放下来,随后停了下来,扬起了笑容。
“好,我停下了。”
男人松了松衣袖的袖口,抬起下巴,语气轻松地就像是在和人聊家常。
眼皮上一滴汗水顺着青年的眼皮渗入了他的眼睛,他下意识地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又立马睁大双
', ' ')('眼盯着白钧煜,生怕他一个不注意就被男人出手击倒。
“所以,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白钧煜扬了扬眉,烟褐色的眸半眯着,脸上是似笑非笑。
“……把梨园的人放走!”
洪膺的左腿肌肉开始痉挛,他咬着后槽牙使劲忍着那股一点一点攀爬上来的疼痛,再一次吼出了他的目的。
“放走?他们是我请来助兴的,又不是我的阶下囚,何来放走之说?”
男人垂下眸思考了会,之后抬起的眼眸中,盛满无辜。他这副纯良的模样,倒是和白钧儒耍无赖做作时十成的相像。
“洪膺!你这是在干什么!你是想害死我们吗?!”
老班主想冲上来,抽洪膺一巴掌,却被一旁的士兵阻止了,他只能在白钧煜后面,伸着脖子冲着洪膺叫道。
白钧煜闻言,修长的腿又向前迈了一步,一只手往后边指了指,似乎很赞同老班主的话。
“对,你是想害死他们?”
他这话一出,洪膺握着枪的手再一次抖了起来,他苍白的唇嗫嚅了几次,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男人只觉得还差点什么,青年愤怒的脸庞逐渐平静下来让他有些不爽,他想看到更多……
“那么,我就成全你。”
白钧煜语罢,便慢悠悠的将手伸进了衣服里,掏出了一把手枪,只是眨眼的功夫,他后面的老陈,便随着一声枪响,倒地了。
洪膺似乎被那声枪响镇住了,他愣愣地看着班主脸上还是错愕的表情直直地倒在了地上,仿佛过了好几年那么长,洪膺脑子里“砰”地一声,炸开了。
他抖着双唇,眼睛慢慢的红了。随后他的脸开始狰狞起来,目眦尽裂。
青年握着枪的手,扣下了他一直不敢扣的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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