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浑浊的目光慢悠悠越过嘠珞,直直落在容淖脸上,恍惚荡起丝丝缕缕涟漪。
嘠珞正要报出容淖的假名号,只见老夫人费力张臂洞开大门,尔后郑重朝向容淖福身行礼,平静道,“您来了,请进来说话吧。”
如此重礼客气,显然……
嘠珞咂舌,无措转向容淖,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何时暴露的。更想不到老夫人如此厉害,一眼看穿了容淖的身份。
两相比较,容淖倒算镇定,无声避过老夫人的请安,垂眸踏进院内。
深巷人家,庭院幽幽,满架蔷薇一院香,青砖灰瓦沾染了几分草木之气,平添天然。
光是瞧这葳蕤齐整的庭院,倒不像嘠珞言下那般清贫,只是不知屋内是何光景……
“公主,这边请。”老夫人并没有邀容淖进屋的意思,引着她去蔷薇花荫下的石凳落座。自己则再次福腰,蹒跚转身去往倒座房,“我去倒茶。”
嘠珞连忙跟上去想要帮忙,被老夫人坚定制止了。
容淖趁机四下打量,发现这一进的小院儿格外安静。北房与东、西厢房皆是门窗紧闭,一砖一瓦虽然整洁,却不见半分人气。
唯有光影昏暗的倒座间门窗敞开,门前拥挤摆挂着一些白事用具。
“这屋子是赁来的?还只赁了倒座三间?”容淖蹙眉问起。
嘠珞点头,往倒座间看了一眼,确定老夫人正守在炉子前扇风,这才凑到容淖耳边压着嗓子回道。
“其实这座宅子原本是纳喇氏族产,分家时给了老大人,贵人便是在此处长大的。老大人醉心诗书,不通世情,以监生入仕后官阶一直停滞不前,至辞世时仍只是个八品笔帖式。好在朝廷恩养满人,日子倒也过得去。”
“直到后来家中少爷年岁日长,秉性顽劣,老大人无力管教,决定送他去国子监求学。纳喇氏族中子弟佼佼,少爷排不上族中荫监的名额,老大人只得卖掉唯一值价的宅子送他走纳捐路子。幸而遇上一个好买家,愿意把宅子赁出一部分,老大人一家也就免了颠簸搬迁之苦,只是由正房搬到了倒座间。”
“少爷?”容淖讶然,“我额娘还有个嫡亲兄弟,为何先前没听你提过?”
“一母同胞的,好像比贵人小了七八岁吧。”嘠珞道,“奴才也没见过这位少爷,只是听说他桀骜古怪得很。十几年前打伤了国子监掌学规的七品监丞,漏夜出逃,此后音信全无。”
“有说他隐姓埋名出关当了游侠儿;也有说他因平时树敌颇多,得罪了国子监里的权贵送了命;还有更离谱的说老大人恨铁不成钢,为了避祸,怒而杀子的。
反正众说纷纭,老夫人从不提起他,只当没他这个人,甚至不肯在老大人碑上落他的名,这些消息全是奴才从胡同口那些老人嘴里打听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