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的策棱依旧像匹野性未驯的草原狼,骨骼里却似沉着一块铁,硬朗坚决,平添山岳刚劲。面对她时底气十足,飞扬松弛,自然也不再掩饰本性里的狂妄。
果然,权利与地位是滋养男人的春|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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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淖恨恨不平起身,不乐意与这个本性毕露的人坐在一起。
“别乱跑。屋内亮了烛火,小心倒出影子让外面的人察觉。”策棱提醒道。
容淖一愣,想起孙姑姑可能还在院中,冷哼一声,不情不愿坐回原位。
策棱见状唇角弯了个极淡的弧度,举起针线示意容淖,“衣袖给我。”
容淖看了眼那与自己倒袖一个色的丝线,面色古怪,“……你还真会?!”
第30章
广厅内,红烛旁,情形十分诡异。
身量纤细的妙龄少女倚椅而坐,眉宇间尽是不耐。只见她左臂摊在椀花四方桌上,绯色外裳倒袖半翻,露出划破的口子,另一只手则有一下没一下把玩起贴了喜字剪纸的福果。
她这大爷似的闲散姿态,衬得边上筋骨板劲的青年男子活像个苦命小丫鬟,坐姿倾斜,眉眼低顺,在她破口的袖上缝缝补补,忙碌不停。
策棱其实一直在拿余光观察容淖,自也察觉出情形窘迫,微不可察挺挺腰杆,还故意把双腿也岔得更开,试图挽回两分草原男儿铁骨不羁的尊严。
他这一分神,手上顿时缝歪了一针。
容淖眼神射过去,倒没有责怪的意思,目光从策棱别别扭扭的坐姿移到还算密实的针脚上,欲言又止开口,“你府上如此……艰难?”
策棱祖孙三人毕竟外邦投奔入清的,毫无根基,京师居大不易,他们日子过得紧巴实在情理之中。
不过,穷到连针线婆子都请不起,一个大男人亲持缝补,未免太凄惨了些。
“…………”策棱微微一哂,无奈道来,“藏北有句俗语谓之——‘身不具四青,不是男儿汉’。‘四青’指的便是刀、针、锥子、火镰。在藏北,男子随身携带针线荷包为自己与家人缝补实是常事。”
“我伊吉并非漠北人,而是来自漠西的柯尔克孜族,她们一支常年在漠西与藏北之间游牧,双方毗邻而居,多有往来,久而久之也习了许多藏北习俗。她担心我们兄弟年幼入京,浮华遮眼忘却乡音,遂总以草原上的种种俗常教导舍弟与我,不分漠西、漠北与藏北。”
古来总把针线、纺织、刺绣等活计称为‘女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