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俯身,单膝跪地,伸手揩掉打在石碑照片上的雨水。
“我娶了观致,你可以放心了。”
“今天又下雨了,记得出门要带伞,发夹我给你又带了新的。”他拿着碑前那一袋子小发夹晃了晃。
一身黑色雕花马褂的易珩昱就这样低垂着头,许久许久,才缓慢站起来,重又拿起伞,周身都再次回到平时的淡漠,仿佛刚刚的那个人并不是他,只剩下湿透的衣服证明刚才的真实。
“易少,你的衣服…”王屿面露难色。
易珩昱面不改色,优越的眉骨经雨水湿润都变得些许柔和,他轻摇手指,“没事,回易宅。”
王屿以为自己听错了,“…啊?不不回家吗?夫人还准备了——”
“回易宅。”
不容置疑的声音让王屿噤声。
王屿不懂,明明今天也不是文岚女士的生辰,刚才在墓园为何要说生日快乐而且夫人还在家里给他准备了生日惊喜,结果现在又要去易宅。
他脑回路简单,一拥而上的事情让他有些理不顺。
易珩昱闭着眼睛养精蓄锐,听到王屿支支吾吾的声音。
“有话问。”
“易少,今天…也不是文岚女士生日啊…”
话出口他就后悔莫及了,这是禁忌,他是不要命了才在这个特殊时刻问易珩昱这种致命问题。
后排安寂无声,王屿吓得冷汗都在额头上了,伸手抽了张纸抓在手里,等待审判。
“或许…因为这是个很好的祝福吧。”
意外地,他没有愠怒,只是随口敷衍的解释。
不过这样王屿也劫后余生了,真的是谢天谢地,不然小命不保工资也不保。
松鼠桂鱼已经腌制好,吴羡吟那个有点长的故事也已经接近尾声,初见意外,相伴有趣,奈何结尾伤感,因为未知,所以伤感。
“行啦,你赶紧去准备惊喜吧,可别一会儿他回来了你还没准备好。”
吴羡吟如释重负一般站起来,观致是个很好的倾听者,这个故事也是憋了很久苦于无人诉说自己异常痛苦难熬。
今天如果不是因为观致的坦诚,她怕是能藏着一辈子,自己痛苦一辈子。
送到门口,吴羡吟催着观致回去,比观致自己还要担心锅里的鱼。
观致失笑,“那你走吧,空了再约。”
吴羡吟离开,观致再次返回厨房,开始炸鱼,奈何火候大小难以掌控,太大则油溅出,太小温度又达不到。
反反复复,观致手上被油烫出好几个泡,李妈看着想要帮她,被观致严词拒绝。
“惊喜,总要亲自准备,才有诚意。”
观致沉浸在为易珩昱准备惊喜的认真里,全然忘记手上刚才留下的刀口,不知道是碰到了哪里,刀口开裂,汩汩鲜血顺着指节流出来。
第10章.不入佛门不过是梦
易珩昱到的时候,易宅正在用饭,老爷子看到易珩昱一点也不意外。
没看到观致,易克礼就知道他来者不善。
“吃饭呢。”易珩昱提着马褂长摆,腰际的伽南香球冷光森森。
易克礼锁眉,戒备看着他。
“要是吃饭就坐下,不是就滚出去。”
老爷子轻咳一声,敲敲桌面。
“回来了就坐会儿,阿昱,”他指指自己身侧的八仙椅,“坐。”
易珩昱略略抬眸,抬抬扇子,王屿便明了站到了外面去。
易克礼坐在对面,全数收入眼底,讥诮冷嘲:“整日游手好闲,倒是架子大得很。”
他懒得理,从善如流道:“父亲说的是。”
噎的易克礼一拳打在棉花上似的,有气无力。
老爷子小啜一口酒,“和观致相处怎么样?”
该来的总会来,易珩昱慢条斯理摘下眼镜,擦擦镜片,重又带回去。
“您不必操心,一切都好。”
易克礼看着爷孙两个有问有答一派和谐,倒显得他这个父亲是个多余的局外人,心中有愤。
这个儿子是越发不服管了,完全在离经叛道的路上越走越远,这让易克礼觉得很不安心。
临走前,易珩昱让王屿送进来一支白菊,不疾不徐递给坐在易克礼身边始终没有说话的女人——易固清的亲生母亲唐秀。
“拜托二夫人,把这支花放到大夫人的灵堂里,多谢。”
唐秀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地变着,紧咬唇瓣最终应声接过。
倒是易克礼先沉不住气,怒目圆瞪就要张口训斥,被老爷子一个眼神刺了回去。
老爷子非要易克礼去送送自己儿子,易珩昱巴不得自己老子气得光火,边走边摇着小扇儿。
易克礼恨铁不成钢,“你看看最近业内势如破竹的新兴企业书岚宝石商行集团!你再看看你这副半死不活混日子的样子!”
易珩昱气定神闲,“所以?”
“这么大的家业你一点贡献不肯做,那你以后也别回来了!”
易珩昱兴致缺缺。
“不过如果你能成功收购书岚集团,那么你终归是我易家的子孙,不会没有你的位置。”易克礼抛出自认为诱惑的橄榄枝。
“我不行,既然这么有把握您怎么不去?怕是您也不行啊。”易珩昱招招王屿,让他把车开过来。
易克礼一瞬点燃,“不肖子孙!你就这么对你父亲说话的?!这次易家对书岚的收购是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