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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尺道:“真是奇了怪了,前儿个给她诊脉,肺上还虚着呢!”
老太监拂尘一扫,目光犀利:“老堂主,你这是糊弄洒家呢?痨病一旦得了,谁能逃得过一个‘死’字,你女儿一弱女子,还能自个儿好了不成?”
离尺摇头惶恐:“公公说笑了,我一介庶民怎么敢欺瞒太子殿下?您瞧,我闺女的确有咳嗽的症状,前阵子,脉象也还虚着呢,至于这中间到底是如何阴差阳错,恢复了身子,我真是不知道啊!”
人群里顿时就议论开了。
“哎呀,这怎么能不知道呢?自家的闺女,得了这么重的病,他一个当爹的,还是全京城最好的大夫,什么时候病好了都不知道。这叫什么爹啊?”
“后爹呗。”
众人哄堂大笑。
一老婆子又指指点点道:“这有什么稀奇,听说他家的二闺女是半道插进来的庶女,早前就是因为不受待见,被逐出家门十年之久,现下终于回来了,又能疼到哪里去?”
“是啊,离家多的就是女儿,有钱人家,就忙着挣咱们老百姓的血汗钱,还管一个庶女做什么?”
“你这句话说道点子上了,你们想想,痨病哪能治得好?我看呐,这长风药局是彻底掉进钱眼里咯,连老堂主的医术都只有倒退,没有精进,连自家女儿得了什么病都不知道。”
离家众人被说得面红耳赤。老太太气得要直垂着胸口,离晨连忙将老太太扶住。
离尺瞪了离盏一眼,离盏侧身,一双无辜的眼眸字怯怯的看着他:“堂主,这……这可如何是好?”
心虚的话一出,就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老太监鼻息里冷哼一声,认定他父女二人是合起火来,谎称重病。
“刘太医,您从医三十多年,按您的经验和见识,这痨病真的会自己见好吗?”老太监问道。
一面是太子,一面是庶民,刘太医怎敢帮着一个庶民,睁着眼睛说瞎话。
刘太医尬笑:“当然是不会。”
“这便妥了。离老堂主,时间不多了,那就让您二闺女就先跟洒家进宫,至于你们父女二人为何要称病欺瞒太子殿下,我看你不想解释,便让离二小姐亲自向殿下解释吧。”
离尺心急如焚,这厮孽障当着他的面都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背过身,还指不定怎么乱嚼舌根呢!
“公公且慢,这其中另有缘由啊!”
“那老堂主倒是说啊,何必支支吾吾耽误大家的时间!”老太监逼问道。
离尺嘴角嗫嚅一番,还是找不到好的说辞,直在背后拉离盏的衣袖。
拉了好半天,离盏才拿帕子捂着嘴,生怕自己一不留意就笑出声来。
罢了,离尺的脸面已被她作贱光了,也算给自己出了口气。现下他二人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若是被挂个欺瞒太子的罪名,那她进宫还得跟顾越泽解释,到时候她哪有空闲功夫给长音偷灵思丸啊?
离盏咳嗽了一番,轻声道:“公公,此事是我的错,不怪爹爹。公公且听我解释。”
离盏向来聪慧,又有主见,老太太以为离盏已经有了主意辩解,老眼珠子闪闪发光的指望着她。
“好盏儿,快同他们所清楚。”
“是。”离盏软糯应下,转头对着公公道:“我自打被传染了痨病,便自己给自己用药,本来那药方用下来,要好一阵子才会见效的。可药效因体质而异,谁又能料到,在我身上竟短短须臾天数便痊愈了呢?”
“你?”老太监和刘太医皆是不信。
“你说你能治痨病?”刘太医惊问道。
“是,刘太医若是不信,可问问金家包子铺的小儿子,他便是得了痨病差点死了,我去给他诊病的时候,他已经下不来床,吃了几副方子以后,已经不曾咳血了。”
“当真?”
“我作证,离盏姑娘真的能治痨病!”人群里,一年轻小伙子举着手臂。
老太监回头拿拂尘指着他:“你是谁?”
一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那小伙子的身上,小伙子适应不来,拘谨的缩了缩脖子。
“草民是金家包子铺旁边吴福裁缝店的学徒,金家小儿子的命,真是离姑娘救回来的。当初金家掌柜都不抱希望了,甚至还买了棺材,准备漆。但突然听说一个叫离盏的鬼医,手法怪异,医术高明,居然替祁王解了霜刺之毒,于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便请离姑娘来诊治。草民是亲眼看着金家小儿子的病一点一点好起来的,周围街坊都知道,公公若是不信,找几人来问问便知。”
人群里瞬时便沸腾开了,起初对她医术将信将疑的人现在已彻底信服,暗地里直对她竖大拇指。
离筱筱看得那叫一个嫉妒。这厮贱人,真他娘的运气好,爹爹给她的药竟然完全不起效,任她在大家面前自吹自擂,胡说八道。
可惜老太太老眼昏花,还以为她是在帮爹爹开脱,竟也跟着笑得眉眼开花。唉……真真是糊涂啊!
这下谁都知道长风药局有个鬼医离盏,连老堂主是谁都要忘了。
老太监回头上下打量了离盏一眼,似看着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奇人,语气也气了几分。
“离小姐,你既然会治痨病,又服了自己开的方子,那为何不早说啊?”
“公公,我只觉得服药之后,此病大好,但还伴随着一点余咳,也没料到已经完全好了。”
“那洒家追问起缘由来的时候,你怎么还不解释呢?”
离盏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手帕子在指尖攒了攒紧,左右扭捏一番,才冲老太监递了个你知我知的眼神,“公公请见谅,老堂主才是咱们长风药局资格最老,医术最高的人,他都以为我病没有好,我……我能怎么说啊?”
众人一下就明白了,原来她是怕揭了自己老爹的面子。
老太监恍然大悟的搂着拂尘大笑两声,这笑声落在离尺耳朵里,跟拉锯似的刺耳得紧。
离盏这是在拐弯抹角的说他度量小,医术也不如她啊!离尺最重名声,尤其是他再医术上的造诣。
平日里谦虚,那都是在旁人已经认定他是第一的情况下。而如今,他“第一”的招牌却被年幼的庶女给摘了下来。
这原本是他设计好的一出戏啊!要她乖乖待在府上,再煞煞她节节高升的名势,把她冤枉成一个病秧子,好再过些日子,能体面公正的把西北面的小铺子传给离筱筱。
没想到,她不费吹灰之力就化解开来,还把他摁倒在地,狠狠踩了几脚,借此抬高了自己。
这孽障,真是非一般的狡诈!
离尺气得牙齿咯咯作响,可又是搬石砸脚,言说不得,只得闭嘴站在一边生闷气。
只有离盏惬意万分,将一丝乱发绕到耳后,尽情享受着众人的夸赞。
谢谢了啊老堂主,经你这一手,我的名声远扬了几分。等从宫里回来,等着我诊病的人都要积成小山了。
离盏言笑晏晏的环伺一周,却发现方才还一脸笑意的老太太,也有些愁眉苦脸。想来是她急于把离尺的脸面臊光,把最后一句说的太过直白了。
她连忙走到老太太身边,弯腰贴在老太太耳边,轻声耳语。“祖母是不是怪罪盏儿最后一句话,说得不对?”
老太太本就参与了此事,心虚得很,生怕旁人听见,尴尬笑笑不敢言语。
离盏声音放得更轻,跟蚊子咬似的,只有老太太才能听得清:“祖母莫要气了,盏儿不知道爹爹的药方不奏效,突然闹了这么一出,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暂且这样糊弄过去。盏儿也觉得不妥,可这总比爹爹被扣上一个欺瞒太子的名声好吧?若爹爹被定了罪,筱筱姐姐和晨儿妹妹还能被选为太子妃?盏儿不过是想顾全大局,祖母若要怪罪,盏儿回来,您只管罚我。”
言之有理,字句恳切,老太太听完,反而觉得自己对不住这懂事的孙女儿。
老太太宽慰的拍拍她的手:“祖母未曾责怪过你,别再挂念此事了,记得祖母之前说过的话,进宫去,万千小心。”
“祖母放心,盏儿省得。”
这一举一动全落在离尺眼里,怒意更胜。这个逆子,不知又再老太太面前施了什么法术,又让老太太做了回睁眼瞎。
如果可以,他真恨不得拿了鞭子,抽死她算了。
“既然离二小姐已经痊愈,那便随你的姐妹,跟洒家进宫去吧。时间不多了,大家都抓紧点儿。”老太监见误会已经解开,便挥着拂尘催促道。
“是。”离盏两步走到离筱筱和离晨身后。
离筱筱直把嘴角的咬出个红印子,手指用力的攥着离晨,轻声道:“我说她为何不去东宫,还要打扮得这么仔细。原来她早就打定主意要进宫争宠的!”
离晨平视前方,镇定自若,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形容的阴笑,“姐姐淡定。也许她进宫不是为了争宠,妹妹向你保证,这好戏才刚刚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