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网,♂小÷说◎网,
“饿了吧?喝点水,再吃点东西垫着先。”
离盏倒了白水进杯中,正打算端给他,可蓦然想起少年不信任祁王府的人,只好兀自低眉喝了一口。
“姑娘你……”少年满是担心,话喊到一半,离盏已举着袖子拭了拭嘴巴,“你看,我就说没毒的。”
一边说着又一边给他重新倒了一杯,他瞧了她一眼,不再犹豫的接了过来。
大概是不曾进食的缘故,睡了一觉又有些昏昏沉沉的,少年举到嘴边的时候,手不住的抖,一张嘴就漏了大半。
他窘迫异常,别过头,喝得越发慌张,如此,满满一杯水大半都撒在他雪白雪白的衣襟上,还不小心呛进了喉咙里。
“咳咳……咳咳……”
“你慢些,又没人跟你抢。”
“咳咳……多谢姑娘,我喝好了……”
离盏知道他在强样子,也未曾点破,只把杯盏接了过去,又端了碗红枣粥走到床边坐下。
少年朝床角挪了挪,想伸手接碗,离盏却低头的用汤匙匀着粥,没有半点要给他的意思。
少年双手就这么顿在半空,眼珠子里含着些羞涩,“姑娘,我自己来就好。”
“病人得听大夫的话。”
少年伸过来的手又垂了下去。
“来,张口,啊。”
少年张嘴,苍樱色的唇瓣显得尤其好看。离盏拿出喂小孩的耐性,一勺一勺让粥见了底,少年从初时的拘谨,再到面上的潮红,最终变成平静中带着一点点舒怡。
眸子里的光芒只在她低头的一瞬,偷偷的攀绕上去,又在她抬头的时候,默然收了回来。
离盏隐有察觉,心想,真是小孩心性,淼淼小时候见生人,便是这副害羞又好奇的样子。
她抿唇偷笑,少年自知暴露,只好洋装正经的清了清嗓子。离盏倒也不点破,转身叫来门外的下人,将剩下的粥都收捡了出去,再背过身,从红手镯中取来营养点滴。
少年身子虚弱,光是喝粥也是顶不住的,所以吩咐雀枝熬粥时,并无特别嘱咐,即使只是白粥,也是无妨。反正营养液里有蛋白质和脂肪乳,不知要比那粥要营养多少倍。
离盏背着身倒腾许久,少年好奇,可吃了方才的亏,又不敢再偷偷看她,只听她口中喃喃自语,再转过身来时,手里已多出许多透明的瓶瓶罐罐。
他淡灰色的眸子闪动一番,显然是被震惊到了。
离盏拖来凳子,将东西一样一样放在上头,又取了镊子从褐色的小瓶子中夹出一块湿乎乎的白棉。
“手伸出来。”离盏丝毫不顾他讶异的目光,只因看出他眸底的那分温和,对她已是无条件的信任。
少年果真撩起袖子来,将胳膊摊在她面前。
这般乖顺,还以为她要给自己再次诊脉。没料到,离盏竟伸手握住他的手掌。
他本能的缩了一下手,离盏却不放,将他手掌翻了个面,一手轻攥着,另一手用湿乎乎的白棉在手背上从里到外的划着圈。
少年不明所以,只觉得这动作暧昧极了,好不容易缓下去的两团红晕又烧了起来,顺着脸一直烧到了脖子,本就不灵活的身子越绷越紧。
离盏一门心思的在琢磨着该如何下针,并未看他涨红的一张脸。
少年在棺材里躺了半年,未曾活动又进食少量,不但肌肉有些萎缩,连血管也不太瞧得清。
离盏用棉花擦了半天也没找到可以插针的静脉,如此一来,只好从大拇指所在的手腕侧面来试试。
手腕侧面还有一根静脉,很好挑戳,就是离骨头太近,戳下去往往令人痛苦不堪,不到万不得已,一般不会在侧面扎针。
离盏扔了棉球,重新取了新的,继续在侧面擦拭。
少年低头瞧着两人紧紧交握的双手,目光闪烁不安,她动作又轻又柔,搔得他心痒难耐,再加上酒精挥发的凉爽,更似被人舔舐后,清风吹过时的舒愉。
他身子硬得像块木头,只得手腕上的青筋在肌肤下拧扭不安。
离盏握着他的手,到底是察觉他的异样,可好不容易找准了静脉的位置,便没有抬头看他,只当他是紧张。
“会有点疼,但你别怕。”离盏难得露出一笑,轻声安慰。
“姑娘我……”
离盏一手拿棉球按在静脉的位置,另一手已取了针头,拨动滚轴放完里面的空气,准备动手。可他手上的青筋仍旧在苍白的皮肤下隐隐作动。
扎针最忌讳紧张了,万一他一挪动,那又得再扎一次。而且扎侧面本来就痛,再扎一次无疑十分痛苦。
离盏只得把针头对上那根静脉的位置,至于该扎多深能准确无误的扎进去,她十分有经验,只要他别乱动就好。
离盏抬头,两人的距离突然变得很近,近到他能从她额头的汗滴中瞧清自己的模样。
她……她这是在做什么?少年羞得退怯,可后背已抵在床梁柱子上,退无可退。
“离姑娘……”
“闭上眼睛。”
“嗯?”
“闭上眼睛。”
少年臊得面红耳赤,可那双狐狸般的瞳孔似乎有催眠的功效,令他心慌意乱,鬼使神差的闭上双眼。
“呲!”
就在他闭眼的一瞬,手腕侧面突然传来一阵疼痛,针头在骨头和浅薄的皮肉间迅速挑戳,他甚至能听到青筋被磨得咯吱咯吱作响。
睁眼时,离盏已将麻利的将两片的胶布贴在针上。
“很疼吗?”她一边问一边把瓶子挂在高处。
少年看向那蜿蜒的透明管子,知道自己想歪了。松了口气的同时,方才心口挣出一个亟待填补的孔洞,现下有些空落落的。
他抬头偷瞄了离盏一眼,那空洞洞的地方无端有些发痒,
“不疼。”他摸了摸方才被她擦拭过的地方。
“别动。”离盏把他按回原地,当个小孩般的叮嘱起来,“好不容易扎进去的,你若把针头动歪了,便要重新来过。”
“这些是做什么用的?”
“反正于你身体有利。你若希望早日恢复,便要听我的话。”
他乖顺的点头,可好奇心仍旧止不住。“姑娘进门时,分明是空手而来。怎么念叨两句就凭空变出来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姑娘难道会术法”
“嘘,不可为外人道也。旁人知道了,会说我是巫女,是妖孽。”
少年微微一笑,如旭阳初生,和煦而温柔。“姑娘心地善良,怎会有人会将你与妖孽联想到一处?”
“你现在跟个小孩子似的,你当然不懂人心险恶。”
“在下……在下二十有一,并非小孩……”
离盏目光一亮,似乎听见个了不得的事情,“你记得你多少岁!”
少年回悟过来,也觉莫名,细细思量又觉得脑袋沉重无比。“我好像记得,又不是随口一说……”
少年看上去朴实善良,绝不是信口说说的人,潜意识里肯定是记得。如此看来,他极有可能是暂时性失忆,治愈的机会很大。
离盏直想把他隐埋的那些记忆全都挖出来,只要扯出一片叶茎,连根拔起也就在须臾之间了。
她着急的以手戳着脸,在床前踱来踱去,那时已近黄昏,暗暗的光线从窗户里投进来,直照案几上的一把青色宝剑盈盈发亮。离盏定睛一瞧,这不正是在密实中,顾扶威扔在他面前的那把吗?
她快走几步,捧着宝剑到他身前:“你好好看看这把剑,这是你的贴身佩剑。”
少年瞳孔中映照出那青色的宝剑,未扎针的一手轻轻抚过玉色的剑穗,未曾言语。
“你记得千山殿吗?我看着公子这身衣服,极像是千山殿的门徒。”
“千山殿?”
他口中喃喃念叨,忽地将剑攥得极紧,大地开始震动,烈风刮走门窗,整洁的厢房突然撕扯成碎边飞旋而去。
一排排青山峦峰跌撞而来,似要将他倾轧碾烂。
他闭上眼睛,以剑撑地,罡风渐渐平息,他抬头,周身已是浓雾一片,茫茫雾色中有纷纷芸芸的白衣人又将他团团围住。
这是哪里?他们是谁?
冥冥之中,一个急促的声音在他耳边回旋。
“再想想祁王,你怎么认识的祁王,又如何被他困在这王府之中?”
“我……”
他极力去想,可太阳穴却痛得像要爆开一般,忽然间一个隐隐约约的暗影突然闪至眼前,那人着一身黑色的缎衣,从腰间拔出一柄黢黑的刀刃!环伺着周围的白衣人,突然眸光一厉!
杀,杀,杀!
暗影同白衣缠斗一处,天地崩裂,山河成血。
一片刀光剑影中,白衣人悉数倒下,只剩那黑衣男子毅力如山。
如此熟悉的背影,如此利落的杀气!他是谁?他究竟是谁?
少年用手压着快要爆开的头颅,他用尽所有力气去想,那人的轮廓终于在残阳的映照下逐渐转过身来。
薄唇如血,目光犀冷,额间的那块璞玉未经雕琢,却剔透如霜。
不是顾扶威又是何人?
“呃……”
少年蜷曲着手指,将剑捏得噌噌作响,手掌之中沁出的冷汗似刚从水里捞起来似的。
离盏见他痛苦不堪,不由有些心软。
“无妨的长音,现下想不起很正常,咱们可以慢慢来。”
少年仍旧闭眼,置若罔闻,还沉浸在那片黑暗的世界之中。
身着黑衣的顾扶威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走来,身后的累累白骨,脚下的黄色泥沙,都随着他的步子飞灰湮灭。
顾扶威站定在他跟前,浓雾散去,烈阳当头,那滴血的刀尖直指他的心口,顾扶威睥睨着他,薄唇一掀是极其傲慢的笑容。
“长音,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