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安之的态度,让太子对苏鹤帆的疑心减淡了不少,抛开廖安之跟苏鹤帆可能存在的私情之外,太子对苏鹤帆这个恩师十分敬重、倚若长城,太子不仅仅是被廖安之一手带大,也是受到了万岁爷跟苏鹤帆的深重影响,性子沉稳练达,自幼就有着君临天下的气魄,而苏鹤帆的谆谆教诲,更让他具备了这种能力,也就只有在为人子的身份上,太子会才会有同龄人的表现,他会变得敏感还有点儿幼稚……
不过,这些在苏鹤帆看来都是无伤大雅的,他不会要求太子面面俱到,天生就是个完美君王,哪怕就像是万岁爷,也并非无所不能、十全十美,而太子的年纪还这样小,未来还有这太多的可能和进步,苏鹤帆一点儿都不着急。
万岁爷也觉得不着急,他对这位唯一的嫡子,一早就寄予厚望,这孩子也没有让他失望,一直都是一众皇子中最拔尖的那个,难得的是,皇后心地仁善、性子平和,苏鹤帆这个少师学识渊博、眼界胸襟更是无人能及,太子受他们影响,只会越发出色,对于当初迎娶将将及笄的廖氏女,还有让苏鹤帆出任史上最年少太子少师,这两件事儿,万岁爷从未后悔,反倒对当初的决定越来越肯定。
慈母、严父、恩师,来自三方的影响、教导还有支持,让太子日益成长越发优秀,他的地位也愈发稳固,如果……没有那场意外的话,他本该在万岁爷百年之后,顺利继承大统。
可是,那场意外却还是意外地发生了。
东宫走水,在太子将将过完二十六岁生辰的第二天,东宫夜里发生了走水,一根不知什么时候什么原因倒下的蜡烛,点燃了寝殿的幔帐,要了太子还有当时身怀有孕太子妃的命,廖安之得到信儿的时候,东宫的大火都烧红了半边天儿,廖安之一口气儿没提上来,登时就晕死了过去。
万岁爷也是吐了一摊血,脚步都虚浮了,还是挣扎着去了东宫,等到地方的时候,就瞧着苏鹤帆已经先一步到了,正不顾侍卫阻拦,踉跄着跑进了还冒着热气儿的瓦砾灰烬中,抱着早就烧得不成人形的太子失声痛哭。
那是苏鹤帆有生以来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落泪,他生在苏府、大夏堂堂第一门庭,打小就被爹娘耳提面命,自己代表的是苏府颜面,断不能给苏府丢脸,所以他一贯是喜怒不形于色,随着年岁跟阅历的增长,他越发深不可测,即便是身边亲近的人也很难察觉他的情绪。
苏鹤帆也觉得自己是个没有情绪的人,就算当年,廖安之跟他说清楚的那个晚上,他固然觉得伤心失落,却也能控制得住自己的情绪,即便当时就只有一个苏中天跟在自己身边,他完全可以有放纵发泄的选择,但是他却还是始终保持着平静,第二天还能一脸平静、没事儿人似的回去。
他一直都是这样,也习惯了这样波澜不兴的自己,直到这一晚。
他亲眼看到太子的尸体,这个他亲眼瞧着、一个字一个字耐心教着长大的孩子,就这样地在他眼前断了生息,变成了一堆焦炭。
苏鹤帆觉得天都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