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旁人,正是瑾儿。
“你怎么来这儿了?先生呢?今天怎么没去上早课?”封予嶙忍不住眉头紧皱,沉声问道,“负责照顾你的嬷嬷又在哪儿?没人教过你这地方不是你能来的吗?”
瑾儿闻声,顿时站直了身子,低下头,瘪着嘴,可怜兮兮地道:“父王别……别生瑾儿的气,瑾儿知错了,可、可是瑾儿想父王想得很啊,父王平日里忙得脚不沾泥,瑾儿都没怎么见过父王,都要忘了父王长什么样儿了,今日瑾儿得知父王没有入宫上朝,瑾儿欢喜得很,所以就、就想着过来看一看父王,瑾儿不是故意惹父王生气的,瑾儿只是想看看父王,瑾儿真的不是故意的,父王能不能别生瑾儿的气……”
说到后面,都带着哭腔了,六七岁的小孩儿,要哭又不敢哭的模样,实在太疼人了,封予嶙毕竟是父亲,又怎能不心疼呢?
“过来吧,”再开口的时候,封予嶙的声音就柔和了下来,他对瑾儿招了招手,“不是要看父王的吗?来孤身边好好儿看仔细了。”
“是!多谢父王!”瑾儿大喜,忙不迭地擦着眼泪,然后跑到了封予嶙的面前,他双手抱着封予嶙的腿,仰着头,一双黑黢黢的大眼睛,睁得老大,一眨不眨地看着封予嶙,似是要把父亲的样子牢牢记在心底似的。
封予嶙被他这幅过分认真的模样给逗笑了:“就看这么仔细啊?这回能把孤的样子记清楚了吧?”
“嗯!瑾儿都记清楚了!”瑾儿脆生生地道,一边欢欢喜喜地点着头,“父王,瑾儿真的都记清楚了,下次再梦到母妃的时候,瑾儿就能告诉母妃,父王还跟从前一样!她肯定不会认错的!”
封予嶙闻声,顿时只觉得天灵盖儿都要炸开了,他看着瑾儿那张欢欢喜喜、纯真的脸,竭力不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僵硬不自然,他勉强牵了牵唇,含笑问道:“瑾儿这话是说……你梦到过周侧妃?”
“是啊!瑾儿经常梦到过母妃,有好几次在梦里,母妃都问瑾儿,父王可好,父王可还跟从前一样吗,瑾儿答不上来可着急了,但是这回再梦到母妃,瑾儿就能答上来啦!”瑾儿欢快地道,看得出来他很高兴,跟只小百灵鸟儿似的,一边忽然又歪着头,拧着眉不解地问,“父王,你说奇怪不奇怪?母妃她既然这么关心你,怎么不直接去你的梦里,问你啊?何必跑到瑾儿的梦里问瑾儿呢?”
封予嶙脸上的笑彻底维持不下去了,被瑾儿那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不知怎么的,他从头到脚都泛着寒意,他推开了瑾儿,顾不上瑾儿一个趔趄摔倒在地,然后直接起身逃也似的大步出了书房。
瑾儿双手撑着地慢吞吞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打量着封予嶙落荒而逃、渐行渐远的背影,他扬了扬眉,似乎心情不错,还唱了起来。
“瓶之罄矣,维罍之耻。鲜民之生,不如死之久矣。无父何怙?无母何恃?出则衔恤,入则靡至……”
过来寻人的先生,远远瞧见了瑾儿,忙不迭跑了过来,大惊失色道:“哎呀!小祖宗你怎么敢来这儿!这可是殿下的书房,以后再不敢来了!听到没有!”
“先生莫慌,我就是过来见见父王,”瑾儿笑着冲先生点点头,一边有继续唱,“瓶之罄矣,维罍之耻。鲜民之生,不如死之久矣……”
先生被他唱的只觉得一阵毛骨悚是,忙不迭地捂着了瑾儿的嘴,一边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人,一边这才松了口气儿,小声跟瑾儿道:“瑾儿小公子,这曲儿不吉利,以后再别唱了。”
瑾儿乖巧地点点头:“嗯,我听先生的话。”
“走,跟先生回去温书。”先生这才松了口气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