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成栋自然也不敢再说什么，他又低下了头，他浑身僵硬，手指无意识地抓着地毯，瞪着眼继续盯着面前的地毯，从刚刚的震惊中缓过来，他脑中又变得乱糟糟的，还带着愤怒。
原来万岁爷早就知道，他知道太子、二皇子、六皇子是如何在江淮官场兴风作浪，他们是如何利用邗沟大肆敛财，甚至不惜杀人害命，那些空空荡荡的村庄就是证据！那个葬身邗沟的修堤官员也是证据！
这些根本就不是天灾！也不是意外！
这是人祸！这是谋杀！
对！是谋杀！是对耿直忠臣还有无辜百姓的谋杀！
简直是罄竹难书、亘古未闻！
这一切，万岁爷早都心知肚明！他早就知道，但是他却未曾想过阻止，为了所谓的天家颜面！他就纵容这群皇子……
不，这群没有人性的畜生，为祸江淮！
怎么会这样？他怎么能这样？！
他是九五天子！是天下之主！他怎么能够放任自己的儿子到这个程度？怎么能如此辜负、糟蹋他的百姓？！
敬成栋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他并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白面书生，这些年来，他在官场见多了各色人物，谄媚的、怯懦的、阴险的、虚张声势的、借刀杀人的……
什么样的丑恶他没见过？他以为这已经够了，足够让他在面对任何丑陋贪婪时候，都能做到处变不惊，可是如今，他却发现，这远远不够，他低估了人性的丑恶，还有权力带来的罪孽……
真让人恶心至极。
“成栋，你很好，这一趟江淮没有白去，没有辜负朕对你的看重，”半晌，头顶又传来封远图的声音，“行了，你这程子也累了，回去见一见你的爹娘，好好儿歇一歇吧，过程子，朕还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是，末将告退。”敬成栋当即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躬身退下，直到走出御书房，他才长长地呼出一口，里面龙涎香的味道实在太浓郁，令他几欲作呕。
“小敬将军，您这是要出宫？”
敬成栋正喘气呢，就听到身旁传来姜福田含笑的声音，他转头看去，就瞧着姜福田正笑吟吟看着自己，过分白净以至于连褶子都看不大真切的脸上，那双似笑非笑的眼，不似是人眼，倒似是一双兽眼，就那么定定地打量着你。
刚被压下去的恶心，再一次涌了上来，敬成栋匆匆对姜福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大步离开。
姜福田眯着眼儿打量着敬成栋匆匆离去的背影，心中暗道，这位小敬将军，到底是会青云直上还是会死无葬身之地呢？
刚才他说的可是一点儿都没错，万岁爷的心思，那是真不好猜。
蓦地，身后传来封远图的声音：“福田，传杨下田入宫。”
“是，奴才遵命。”姜福田忙得躬身领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