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可汗死后五日,可敦在叱利昆的协助下,安葬了自己的丈夫。和大可汗一起被送进坟墓的,还有金银珠宝、甲胄兵刃、牛马驼羊以及他生前十分宠爱的几个妾和女奴。
听着活生生的人被埋进坟墓时发出的惨烈叫声,阿泰尔脸色发青,有些作呕。
“活人殉葬……不是之前就已经禁止了吗?”他忍着恶心,低声问,“这些人口口声声说自然神降罪父汗,是因为父汗拒绝了吐浑。现在,他们用早被禁止的活人殉葬,就不怕神责罚了?”
“他们不怕。”呼延骓应道。
他看了看人群,大可汗的一众子女当中,连蒙克都被带出来了,却没有见到奥罗的身影。
“奥罗去了哪里?”
阿泰尔四处看了看:“丹多也不在。”
当年,和汉人生下呼延骓的呼延多兰无奈嫁给大可汗后,总共生下了三个儿子。
六子阿泰尔,七子丹多,九子奥罗。
现如今大可汗过世,丹多和奥罗却不见踪影……
呼延骓往四处看了几圈,依旧不见两个弟弟的身影,当即要召来人问话。
这时,可敦突然发话。她说了很多,从大可汗的功绩,说到大可汗的为人,又说到夫妻间的感情以及年幼的十王子蒙克。
她说着,话锋突然一转:“……不是天罚,不是大可汗惹恼了神,而是有人故意设局,要了大可汗的命!”
话音落,所有人哗然。
雷火劈中王帐,间接劈中大可汗,这在谁的眼里看起来,如果不是天罚,就只是单纯的意外。
现在,突然有人说,是有人故意害死大可汗,谁能不觉得震惊。
阿泰尔也惊呆了。
“怎么……怎么回事?”他扭头看呼延骓,“阿兄……父汗的死,怎么突然就……成了故意杀人?”
比起可敦说的那些话,呼延骓的注意力更多的,都放在了站在可敦身后的男人身上——叱利昆在笑,一个浅浅的,并不能叫所有人看出来的笑。
“到底是谁害死了大可汗?”
“是啊,是谁害死大可汗的?”
“是什么人?找出来,杀了他,为大可汗偿命!”
群情激奋,所有人都在激动地追问凶手的身份,可敦却在这个时候沉默了下来。
“是九王子奥罗。”叱利昆这时候道。
“这不可能!”阿泰尔跳了出来,“奥罗也是父汗的儿子,奥罗为什么要害死父汗!他还小,他能懂什么,不可能是他!”
阿泰尔话音未落,就见乌兰带人押着丹多和奥罗一起走到了人前。呼延骓心道不好,拽过阿泰尔:“走!趁现在,赶紧走!”
“怎么回事?”阿泰尔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丹多和奥罗还在前面!”
呼延骓抬手,摸上腰侧的佩刀,冷笑道:“丹多和奥罗没有杀人,但有人动了杀人的心思。”
他压着声音说话,旁人只看得到他在动嘴,吵闹中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而这时的叱利昆抬起眼,冷冷地望着所有人:“奥罗年纪小,当然不会杀人。但有的人,利用了年幼的奥罗,在王帐内布置了一些奇巧机关,用一根铁棍,引来雷火,设计害死了大可汗。”
随着叱利昆缓缓抬起手臂,呼延骓的身子整一个紧绷起来。
“那个人,就是——呼延骓!”
在话音落下的一瞬,呼延骓骤然拔刀转身。身侧早有准备的叱利昆亲兵扑上前来,试图制住他,呼延骓手起刀落,砍下一人手臂。
阿泰尔这时猛地回过神来,手臂死死箍住一个亲兵的脖子,夺过那人腰间佩刀,捅进对方腰腹。
“他疯了!?父汗刚走,他就要杀我们这些兄弟?”
一个亲兵发出惨叫,紧接着呼延骓从那人身上拔下刀,血喷了出来,淋了他半臂都是殷红。
“他没疯,他想杀我们已经很久了。”人群开始尖叫,开始躲闪奔逃,慌乱间撞了好几个亲兵,呼延骓得以拉着阿泰尔又跑远了一些,“当年大可汗篡位,差点屠尽呼延一族,如今叱利昆想要安稳地做他的可汗,就一定会杀光底下任何可能阻碍道他的兄弟。”
阿泰尔又砍掉一个亲兵:“丹多和奥罗……”
“他们暂时不会有事。快!先从王庭逃出去!我已经让泰善护着长宁公主,带他们一齐往大胤去了!”呼延骓道。
叱利昆比大可汗更狠,但他身边的人绝不会允许他在杀了眼中钉后,连几个年纪小的同父异母的兄弟都容忍不下。
丹多胆小怯弱,从不生事,连骑马都不擅长,奥罗年纪小,不聪明,叱利昆杀谁都不会杀了他们俩。
两人一路杀出重围,骑上马,在忽然飞扬的大风中,抖开马缰,冲向远方。
叱利昆亲兵的声音被远远甩在后面,然而不到片刻,马蹄声响,一支数十人铁骑追了上来。
“驾——!”阿泰尔怒吼,“叱利昆看样子今日是非要了我们的性命不可了!”
两人没有弓箭,有的只是两把佩刀。而身后的这支铁骑,各个刀箭在身,随时都能取他们性命。
呼延骓只回头看了一眼,再回首时,只能狠抽马股:“走!是吐浑铁骑!”
吐浑铁骑,骑的是戎迂养的马,用的是戎迂铸的刀。各个人高马大,凶神恶煞,几年前就是因为他们,大胤节节败退,所到之处,民不聊生。
到这时,即便是阿泰尔,哪里还不知道叱利昆已经与吐浑勾结在一起了。
“小心!”
一箭擦过耳畔,呼延骓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