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急的晕眩,渐渐难以抑制,对面话语不时传来,却模糊遥远如在云端。“老酸儒,老道和你抬了多少年的杠,今次却不得不听你一回,含夕丫头的婚事,我便是答应了。”不知过了多久,樵枯道长终于说出了十几年来唯一一次主动服软的话,子昊眉目微抬,紧握的手指不意一松,下一刻,已扶着几案起身:“如此甚好,那三位前辈请在此略作休息,朕暂且不陪了。”
言罢举步向外走去,不料身子踉跄一晃,伸手急扶帐壁。
剧痛如潮,帐帘飘动时透进晨光,却如黑夜般昏沉不明,耳边依稀听到有人急促的叫声,疲惫的意识却再也支撑不住,眼前,骤然陷入了一片黑暗。
观门打开的一瞬,三两只野鹤闻声惊起,刹那振翅声后,一切又恢复了绝对的寂静。
夜玄殇举步而入。
幽径深深,不知几许,两侧露重苔深,松柏挂霜,一路蜿蜒,阒无人声。眼前此景,仿佛每一步迈出,都将陷入一个未知的迷境,然而前行的人目光清朗,似乎坦然无惧。
灯光便在此时亮起。
紫纱宫灯,白玉雕栏。夜风幽然而至,吹动楼前纱幕缭绕飞散,状如轻烟,夜玄殇深眸映着夜色微微细起,那一瞬,恍若剑光。
楼中有人,轻纱扬起的时候,一个紫衣女人的身影缥缈而现。
夜玄殇止步帘外。
飞纱半落,紫衣女子依稀回头,朱唇轻启:“你来了。”
冰水般的声音,略带一丝优雅的低沉,飘入耳中,缠绵心底。刹那间时光回到六年之前,百花丛中,艳阳无光。
夜玄殇深吸一口气,笑容自削薄的唇边徐徐绽开:“多年未见,夫人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你终是回到穆国。”紫衣女子轻轻转身,烟幕微漾,如她旖旎的风姿,一道银丝却在月下闪过诡异的寒光。
夜玄殇的目光穿过重重纱帘落在她的身旁,那处玄衣清魅的女子,正沉睡如梦。
“既是关心,为何不进来?”紫衣女子侧了容颜,眼波隔了烟纱,若隐若现,若即若离。
夜玄殇笑了一笑,终是拂帘而入:“关心则乱,怕扰了夫人医治。”
不问经过,不问缘由,不问是何人所为,不问这目的何在,敏锐的感觉虽已发现先前带走子娆之人仍在这道观之内,也知道这一路原本是故意引诱,但微笑从容不失礼数,只是望向那银丝的目光,终究还是暴露了些许担忧的心情。
楼观虚境,烟色绕梁。
面前之人,淡淡轻纱遮面,看不尽容颜绝色,宽大紫衣道袍飘逸若无,却更强调了她诱人的美丽,数道银丝正自她指尖透出,月光之下活物一般穿入子娆心口,仿佛是那清魅的玄衣之上盛开了一朵奇美的银花。
血色,便自花心浸出,浓得像要溢散开来,一丝一缕,蔓延妖娆。
夜玄殇谈笑之间,目光始终不曾稍离那银丝,直到那紫衣女子纤指微微一挑,银丝骤散而收,径直没入子娆心口,一层血光弥漫,月光也在瞬间变得妖冶,紫衣女子的声音便在这样幽谧的光色中袅袅响起:“这般紧张关心,她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夜玄殇抬眸,微笑坦然:“是很重要。”
重纱背后仿佛有一道冰霜般的目光,丝丝剥离着他的每一分神情:“那你可知她中的乃是巫蛊中极致之毒,四域噬心蛊?”
夜玄殇道:“就凭夫人方才所施之术,想要化解这蛊毒,应该并非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