讽刺的是,她记起的生前往事只有他们的催促和怒骂。
“甘棠啊,你要好好读书,你看你/妈我就是没好好读书,所以才找了你爸这样的男人,你以后可千万擦亮眼睛,妈的后半辈子算是栽在你们甘家人手里了。”
“甘棠,女人不能光读书不知道做家务啊,你看你这么大个人了,还不懂烧菜做饭,以后谁愿意娶你回去?你这条件又不是什么特别好的……”
“甘棠,你看隔壁老张家那个男孩子月薪都上万了,你/爸当初还说什么学历重要,你看人家初中就出来奔前程的,现在呢,你还在啃老念大学,别人都可以赚钱养家了。”
“唉,你说的什么话,人家生的是个儿子嘛,现在好多单位都是男士优先录取,生来就少了点零件,咱们有什么办法……”
……
“甘棠,张家那个儿子约你你咋不去见他?”
“妈,他就是个猥/琐男,仗着自己有点钱,在微信上面就说些混账话,这种人我能去见吗?”
“我看你就是挑三拣四,也不看看自己的条件,你都多大了!”
“二十岁才多大?你们就这么瞧不起你们的女儿?”
“哟!翅膀长硬了,还敢跟我吼?!当初就不该生你的,生下来也是气自己……”
以上就是甘棠穿越前和父母最后一段对话。
她不禁自嘲地笑了笑,明明是再也见不到的人了,回忆起来居然还是只能想起这些……
莫名其妙就来到这个世界,现实世界的她已经没了吧,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为她伤心,伤心是应该的,毕竟养了这么多年,居然连回报都不曾就没了,亏本了、太亏了……
收回思绪,她语气轻松地回答了李晓洁的问题:“不想,想也没有用,不如过好自己的日子,人本来就是孤独地来孤独地走的,看淡一点反而好过很多。”
那小姑娘愣了愣,似乎没听太懂,半响又开始自顾自地絮叨起她和父母相处的日常,应该是个家庭幸福又备受宠爱的小姑娘,可惜忽然陷入了这种困境,以后就算救出去肯定也会留下心灵创伤,而最痛苦的莫过于她的父母了。
正如此感慨着,忽听门外传来脚步声,继而卷帘门就开了,这次外面也是黑夜,只微微透了点月光进来,手电筒的强光打在甘棠脸上极不舒服,她条件反射地捂住眼睛,就听那人说。
“两个小娃娃,吃饭了。”这次是那个陕西口音的男人。
怎么又吃饭?甘棠皱起眉,她在这吃了三次饭,逐渐发现了规律,这些人贩子是不等她们饿得手脚发软是不会来送饭的,这次她明明感觉肚子里还留有稀饭的余温,怎么这么快就又吃饭了?
耳边传来碗筷落地的声音,那男人粗鲁地踢踢她们:“快点起来,这次给你们吃点干饭,吃好了好上路。”
如果是在牢里,这句话就等于告诉她们这是吃最后一顿死囚饭了。但在这里他的上路无非就是把她们弄到别处去卖的意思。
甘棠还在恐惧,李晓洁那孩子已经被饿得晕头转向了,这会儿问到了米饭的香味仿佛变成了一匹小狼,立即就蹭起来开始往嘴里胡吃海塞。
“你咋不吃?”那男人凶神恶煞地看向甘棠。
在他的逼视下,甘棠端起碗开始吃饭,她连嚼都没嚼,直接就囫囵吞下去,吃完碗里的就立即还给了他。
“我吃饱了。”
那男人收碗的时候,还不忘在甘棠脸上摸了一把,发出猥琐的笑声:“这么水灵的小女娃要卖到山沟沟里头,可惜喽……嘿嘿……”
眼看着他的手就要沿着甘棠的脖子下去,外头忽然传来一声尖细的吼声:“二娃!咋还不出来?你可不准碰那两个小女娃哈!身上有伤是要减价钱的!”
那叫二娃的男人这才不情不愿地收回了手,对她们恐吓了两句关上卷帘门出去了。
听到脚步声走远,甘棠噌的一下跳了起来,然后开始猛扣嗓子眼。
“晓洁!晓洁!快把刚才吃的吐出来,他们肯定下了药的!”甘棠一边用外力使自己反胃,一边跟李晓洁说,没一会儿她就把刚才吃下去的米饭原封不动地吐了个干净。
“晓洁!你快吐出来!”没听到李晓洁有动静,她又摸索着去推了推她。
这姑娘意识已经十分模糊了,这会儿被甘棠喊着没有半点反应。
她正着急,外头忽然传来一阵狗叫声,还有急匆匆的脚步声。
“啥?你说警察发现俺们的位置了?这不可能,俺们已经好几天没出去拐孩子了……”
“还有啥是不可能的,快带着这俩娃跑吧。车俺都给你们找好了。”
“哦哦哦,好好好,俩娃都吃了药的,带着很方便的,走吧走吧。”
随后,卷帘门就被人推开了,老婆子和那个男人火急火燎地走进来,见两个孩子果真闭着眼睛躺在一堆,就一人上来抗了一个往外走去。
逃跑的路上不太顺利,负责盯梢的告诉他们几个高速路口都有警/察,而且警车也在四处巡逻。几个人贩子忽然怕了,决定要丢一个孩子,只带一个走。那老婆子在两个女孩之间犹豫了一下,最后选择了甘棠,把李晓洁仍在路边就跑了。
甘棠坐在汽车后座,能感觉到车子没走高速而是走的颠簸的老路,这些人贩子很精,专门选在晚上跑,这会儿除了服务站根本就没人。
好在那人贩子头头找的是个黑的,司机师傅根本不知道甘棠是被拐来的,看她乖乖睡着还以为是老婆子的孙女。中途,到了服务站,那司机师傅要下车上厕所。
没办法几个人贩子也只好跟着下去解放解放膀胱,原本以为甘棠被药晕了就放松了警惕,只留了那老婆子在车里看着她。
那老婆子正打着电话,没注意到甘棠偷偷扣了扣自己喉咙,忽然“呕”地一声,把肚子里剩下的米汤都给吐出来了,喷得那老婆子一身都是。
“哎哟,这个死女娃还给老娘晕车,啧啧,吐得老娘一身都是,臭死了……“老婆子气急败坏地推开甘棠,自己下了车。
整个车内都弥漫着胃酸的臭味,熏得她直跺脚,只能把车门都打开来散气,做完这些又转身过去跟另几人打电话:“喂?那死女娃晕车嘞,吐了老娘一身,你们谁来看着她,俺要去洗洗。”
那头的人应该是拒绝了,老婆子生气地与他对骂,完全没注意到车里的甘棠正悄悄地从另一道门溜出去。
甘棠是往停车场的保安室跑的,半夜三更,保安大叔正在打瞌睡,忽然听到几声微弱的呼救声,睁开眼就见一个衣衫凌乱的女孩子正死命拍着保安室的门,嘴上喊着:“叔叔救救我!有人贩子!”
……
警方回消息给柯向南说在嫌疑犯暂居地点周围找到一个女孩,柯家人举家出动去认人,然而却发现不是甘棠,刚放松的心弦又再次绷紧了。
柯向南和甘妍都没有立即回去,而是留在警察局等消息,除了他们俩,柯席远和吴杨也在,两个年纪不大的男孩此刻都陷入阴郁当中,特别是柯席远,眼下的青黑难以遮掩。
时间一点一滴地在流走,谁也没想到这个黑夜会如此地漫长且煎熬。